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密室之别墅疑案》作者:贯越【实体书精校版】 编辑推荐 国内第一部原创密室推理小说(诡异的别墅,离奇的罪案),雄踞国内密室推理小说的霸主地位,亿万读者推崇备至的密室佳作! 与外界相对隔绝的山顶别墅,完美的密室状态,活生生的人却相继无敌“蒸发”,不解,猜测,恐慌笼罩着别墅,每个人似乎都隐藏着另一副面孔,幸存着似乎都有作案嫌疑…… 令人战栗的陷阱!令人惊愕的结果!不到最后不容喘息! 内容推荐 与外界相对隔绝的山顶别墅,完美的密室状态,活生生的人却相继无敌“蒸发”,不解,猜测,恐慌笼罩着别墅,每个人似乎都隐藏着另一副面孔,幸存着似乎都有作案嫌疑……警察介入侦察,在线索几经中断,推理一度陷入绝境之时,通过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才发现个巨大的阴谋隐藏在身边…… 作者简介 贯越,北京人,七十年代生。在商业的圈子里辗转十余年,对商战的惊心动魄有着切肤的感受,着有经管类图书《底牌》和商战推理小说《谜局》。 引子 夜已深,风不止。 一个夜行人缓慢地走在山路上,他似乎并不着急,一边走一边环视着周边的夜色。路旁的树林深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有人躲在里面窥视这个神秘的路人。 来者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他已经走了很长的路,目标离他越来越近,他的计划即将得以实施。为了这个计划他等了很长时间,也付出了很多心血,今晚,不容有失。 月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他抬起头,面前是一栋黑漆漆的别墅。他走到院门前,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过了很久才把院门打开,他小心地走进去,轻轻地将院门关上,即刻消失在黑暗中。 第一章 故人 六月七日。 柳飞云斜靠在一扇宽大的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处一所安静的学校,此刻,那里正在进行着紧张的高考。他一边品尝着刚磨制出的咖啡,一边回忆着自己高考时的情景。 他已经记不清十多年前自己在考场时的细节,但有一幕却让他刻骨铭心: 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自己和其他考生一样怀着愉快和忐忑不安的心情徐徐走出考场,在学校高高的栅栏外,在炎炎的烈日下,上百名考生家长拥挤在不甚宽敞的广场上,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儿女。柳飞云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醒目地站在第一排,父亲右手拿着一个蓝色的冰桶,左手牢牢地攥住母亲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期待,略显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操劳的皱纹,母亲站在一旁用毛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往事如同电影画面在柳飞云的眼前一幕幕地掠过,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睛。 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多少人会牢记父母的养育之恩和无私的关怀? 柳飞云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继续撰写那部未完成的小说书稿。几个月前他与爱人楚嘉林分手了,现在他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柳飞云点上一支烟,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考虑小说该如何结尾。这时,一段悦耳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柳飞云从宽大的书房里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打开一扇厚厚的防盗门,他看到一个满脸堆笑的胖子站在门外。 来人穿着一套合体的淡蓝色的运动休闲服,乌黑的头发上抹足了发蜡,显得湿淋淋的,并不出众的五官比较规范地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按照正常的身材比例,他的脑袋似乎大了一些。 他就是柳飞云最好的朋友——李晓峰。 就在柳飞云刚打开一条门缝的时候,李晓峰一个箭步蹿了进来,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甚至没有看柳飞云一眼,他径直跑到厨房,打开冰箱迅速拿出一罐饮料和一杯冰块,然后转到客厅,重重地倒在粉色的沙发上,痛快淋漓地喝着可乐。 “老天爷,这天气简直太热了,马路上连条狗都没有。”李晓峰继续喝着可乐,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柳飞云。 柳飞云穿着一件浅色的看上去很柔软的中式服装,因为身材消瘦,这件衣服显得有些宽大。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蓝边眼镜,在眼镜的后面,是一双锐利的眼睛。他的言谈举止总是儒雅有度,挥之不去的书生气质。 将饮料喝完后,李晓峰一本正经地说:“云南普洱地震灾区的考生不知怎么样了?” “请您放心。”柳飞云说,“当地政府已经进行了妥善安排,绝对不会耽误这些学子的前程。” “那就好。”李晓峰接着说,“你那部鸿篇巨制写完了吗?” “快了,就差结尾了。假如你今天不来捣乱,我估计就能写完了。”柳飞云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李晓峰。 “捣乱?”李晓峰说,“咱俩不是说好了嘛,今天过去。合着我顶着好几十度的高温来接你,你好像还不大领情。” 柳飞云一脸茫然地问:“你说清楚到底去哪儿呀?另外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了?” 李晓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上星期打电话跟你说的,咱俩今天参加一个广告界的论坛,也不知谁给我寄了两张请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了,有这么回事。”柳飞云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你说过这事不假,可我也没答应你一定要去呀,咱可不兴霸王硬上弓。” 李晓峰看柳飞云的态度很坚决,马上客客气气地把桌上的烟递了过去,说:“你得随时了解广告界的最新动态,掌握广告界的发展趋势呀。” “不去!”柳飞云慢悠悠地点上李晓峰递过的烟,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现在对广告圈的事兴趣不大,你们几个也别再惦记我了。具体以后干什么,等把这本书写完了再说吧。” 李晓峰笑着说:“我知道你对这事没兴趣,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实话跟你说吧,那个无聊的论坛现在已经开始了,即便是我们现在去也只能赶个尾巴,顶多是领点廉价的纪念品而已。” “这就奇怪了,”柳飞云起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边喝边问道,“既然你也不想去凑热闹,那干吗心急火燎地非逼着我去?” “嘿嘿,醉翁之意不在酒。”李晓峰自鸣得意地说,“我是看上了会后的活动,主办方租了几栋别墅……” 柳飞云打断他的话,说:“别墅你又不是没住过,咱们怎么说也算见过些世面吧。” “你听我说完行不行。”李晓峰说,“这几栋别墅比较讲究,是建在山顶上的,据说是几个阔佬投资的,他们每年住一次,其他的时间就出租出去,这种方式在国外比较流行,好像叫分时度假。你想想看,我们今晚住在山顶上,你构思小说的结尾,说不定你就会灵感突发,我喝着啤酒,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还没有完,”李晓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着说,“第二天主办方还安排咱们到附近的旅游景点玩一圈。你说这等好事现如今哪儿找去?” “听上去倒是不错。”柳飞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他这几天正想约李晓峰一道出去转转。就在他权衡利弊的时候,李晓峰已经站起来走进卧室,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外衣扔给了柳飞云,催促他抓紧换衣服准备动身。 柳飞云不紧不慢地换着衣服,抬头对李晓峰说:“你到客厅拿几包烟,再拿几袋咖啡,晚上一进山有钱都不好使了。” 李晓峰站在一旁不耐烦地说:“你甭瞎操心,那里准备的东西比你家还全呢。” 刚走到门口,柳飞云忽然停住了脚步,说:“坏了,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有雨,可能还不小呢。” 李晓峰生怕他改主意,连忙拉扯着将他推出门:“夜里下雨关你什么事,反正咱们也不是睡在半山腰上。” 出城的车很少,李晓峰的车驶入高速公路。此刻两个人并不知道,一场灾难正悄然等待着他们。 下午四点整,柳飞云和李晓峰抵达了这家远离北京市区的会议中心。这所会馆是中式建筑风格,以黑色为主色调,外墙是整体玻璃结构,墙面上挂着一串红色的条幅,大门口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像过节一样热闹。广场上停放着各式各样的高档轿车,保安们手里拿着警棍戒备森严地在广场上转来转去。 烈日当头,宽阔的广场上一丝风都没有,干燥的空气令人烦躁不安。知了躲在树叶下不厌其烦地发出单调的鸣叫声,像是在通知人们炎热的夏天已经到来。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好似一位正襟危坐的老者,正在享受这酣畅淋漓的日光浴。 李晓峰跳下车一路小跑钻进了大堂,柳飞云背着手悠闲地四处张望。天空很蓝,这是一种在城市里难得一见的蓝色,一种很纯粹的蓝色。远处几座绿色的山峰朦朦胧胧地出现在眼前,几座高山连绵不断,像是围在一起的绿色屏风,山顶上有几处相距不远的白点,估计那就是李晓峰所说的度假别墅。 空气虽闷,但很干净,这里没有飞扬的尘土和汽车尾气的污染。柳飞云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一趟不虚此行。 柳飞云刚走进大堂的时候,李晓峰正忙着领取“廉价”的纪念品,漂亮的接待小姐一边给他拿礼品一边埋怨他来得太晚。李晓峰解释说,他一大早就出发了,只因为路上实在太堵,所以才迟到了。 柳飞云心想这个李晓峰连瞎话都不会编,会议在早晨九点就开始了,你再堵车也不可能耽误七个小时。还好接待小姐没在这个问题上做深入的探讨,估计她也看出来李晓峰嘴上的功夫,再纠缠下去,最后搞不好还是主办方的错。 这时李晓峰走过来,在柳飞云的脖子上挂上一个蓝色的参会证,然后低声耳语道:“五点自助餐,咱们好歹也得混进去听一会儿,咱可不能让人说闲话。”在大是大非上,李晓峰一点都不糊涂。 柳飞云没意见,他跟在李晓峰的后面亦步亦趋地走进了会议现场。方方正正的豪华会议厅灯火辉煌,两位穿旗袍的礼仪小姐忙碌着给台下听众倒水。主席台上的一位满头白发老者正激情四溢抑扬顿挫地讲演,背后大屏幕的电视里反复播放着花花绿绿的各式图表,演讲者总会在一段升调后停顿片刻,这时台下的听众会很默契地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其场面气氛高涨,热烈非凡。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主办方宣传无力,这次会议的规模并不大,柳飞云估算了一下,加上主席台的主办人员,整个会场最多也就是三十人的样子。参会者以年轻人居多,估计会后的旅游行程比听课更具吸引力。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演讲人的发言,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大约四十多岁,头发稀松,穿着一套不合时宜的厚厚的西服,手腕上带着一块耀眼的大金表。他用桌上的信纸给自己扇着风,不停地和别人说着话,完全不顾台上讲话人的感受。 柳飞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低声对李晓峰说:“我们有位朋友坐在前面。” “是吗?这么巧。”李晓峰兴奋地向前面张望着,当他看到这个人时,不屑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浮现在他白白胖胖的脸上,“白秀清怎么也来了?真晦气。” 白秀清曾经是柳飞云最直接的竞争对手,他所创办的东方捷成公司在得到一家美国财团的注资后,实力大幅提升,羽翼丰满的白秀清频频向柳飞云发难,为了取代他的市场位置,白秀清使用了各种手段。不过,白秀清并没有成功,反而被那家美国财团扫地出门。在广告圈内,白秀清以刻薄和吝啬而闻名。如果让李晓峰选择世界上他最鄙视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白秀清。 柳飞云和李晓峰耐着性子听完了千篇一律做报告似的演讲,当主持人宣布论坛结束时,台下饥饿的听众报以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李晓峰去组委会办公室登记所住房间,柳飞云独自一人走进了餐厅。晚餐是自助形式,餐厅里弥漫着海鲜的味道,他走到自助餐台,刚夹了一些蔬菜沙拉就被汹涌的人群挤了出来,他只好拿了杯饮料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闹哄哄的场面。 “唉,这些人什么时候能学会排队呀。”李晓峰忧心忡忡坐到对面。 “房子那边安排好了?”柳飞云问。 “都办妥了。”李晓峰喝了一口饮料,然后把脖子上的参会牌放进兜里,“我选的别墅在最高峰,据说那里根本就不让盖房,这批房是特批的。”他又回头看了看自助台的状况,“一栋别墅有四间客房,也就是说总共可以住八个人,刚才我没来得及问谁和我们住一起,不过都是广告圈里的人,估计也都认识。” “您是柳飞云吗?”一个浑厚而又有些古怪的声音从柳飞云身后传了过来。 柳飞云并不感到意外,在广告圈中他的朋友并不算少,他立刻站起身,不过他没有叫出对方的名字,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冒昧打扰你了。我叫Johnson,美国恒信财团的中方首席代表,这是我的名片。”Johnson恭恭敬敬地用双手递给柳飞云一张精致的名片。 柳飞云同样用双手稳稳地接过名片,认真礼貌地看着上面写的内容,名片的左上角印着一朵精细的莲花图案。 Johnson的个头很高,一件镶着金丝的衬衫紧紧地附在修长的身体上,俊秀的脸颊上架着一副非常时尚的眼镜,油亮的头发整齐有序地贴在头上。他的举止斯文有度,一副外企高管的做派。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腔调,柳飞云知道,对方一定有着多年海外生活的经历。 柳飞云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收好,说:“不好意思,Johnson,我可没有名片。” “No problem,”Johnson耸了耸肩,爽朗地笑了笑,“你有没有名片都一样,反正大家都认识你。” “你言重了,我可差得远呢。”柳飞云说。 “其实我早就想结识你,今天真幸运,能在这里见面。”Johnson说。 柳飞云说:“不知你是否知道,我现在已经离开广告圈了。” “你的情况我略有所闻,”Johnson说,“我就直说吧,我的老板很欣赏你的才干,希望你能东山再起,加盟我们恒信财团,你可以带过来一个团队,任何条件都可以谈。你意下如何?”Johnson以美国人特有的直率向柳飞云发出邀请。 柳飞云随和地笑了笑,说:“感谢你和你老板对我的信任,不过很遗憾,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实在抱歉。” Johnson一摆手,说:“我理解你的决定,我知道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搞定的事,你今晚不是也住在这里吗?我们有很充裕的时间来探讨这件事。对了,你住几号别墅?” 柳飞云停顿了一下,坐在对面的李晓峰很默契地说:“是1号别墅。” “噢,太巧了!”Johnson夸张地尖叫一声,吓了李晓峰一跳,“我也住在1号别墅,你相信命运吗?对了,这位是……”Johnson看着李晓峰,他似乎是刚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柳飞云连忙将李晓峰介绍给Johnson认识,李晓峰不大情愿地站起来,伸出手与Johnson敷衍地握了握。 “是李晓峰呀,久仰,久仰。”Johnson有些虚伪地寒暄着,李晓峰撇着嘴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客气话。柳飞云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忽然,Johnson毫无征兆地一闪身,将他身后的一位年轻人介绍给柳飞云。“他是我的助理,你们就叫他张助理吧。快和柳先生打招呼。”Johnson像训练宠物一样地指挥这个小伙子。 张助理很羞涩地与柳飞云和李晓峰打着招呼。可能是长期在外企工作的缘故,张助理说话的声调与Johnson一样怪怪的。 柳飞云微笑地看着地位满脸稚气的张助理,他的身高比Johnson矮很多,貌不出众,衣着虽然很讲究,但好像有些不合体,看上去很别扭。 “OK,先这样,我们晚上再聊吧。一会儿主办方先送我上山,就不和你们一起坐中巴了,我们晚上别墅见。”Johnson趾高气扬地说。他与柳飞云握手告别后,扭过头吩咐张助理去帮他拿饮料。 “这个假洋鬼子。”李晓峰已经忍耐了许久,Johnson刚一离开,他就迫不及待地脱口说出这句话,“居然还想聘请你,你要是真去了,他非把你当使唤丫鬟用,就像那个可怜的张助理一样。” 柳飞云笑着点头说:“这话靠谱。Johnson就职的那家美国公司你不觉得有些耳熟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对,是有点耳熟,”李晓峰若有所思地说,“我肯定以前听说过,好像和白秀清有些关系。” “你仔细看看这张名片。”柳飞云故作神秘地把Johnson的名片递给了李晓峰,然后兴趣盎然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莲花!”李晓峰果然大为震惊,他瞪大眼睛对柳飞云说,“这是与白秀清合作的那家美国公司的标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把白秀清踢出局的人就是刚才的那位?” 柳飞云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这回乐儿大了。”李晓峰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异常兴奋以至于声音颤抖地说,“最看不起白秀清的人和白秀清最痛恨的人今晚将粉墨登场,趁他们现在还没掀桌子,咱们先拿点儿吃的去。”说完,李晓峰就拉着柳飞云直奔餐台。 由于过了高峰期,自助台前的人寥寥无几。柳飞云悠闲自得地寻找着自己心仪的食品,走在前面的李晓峰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他回头焦急地对柳飞云说:“我说你麻利点儿行不行,要是让白秀清那老小子看见咱俩,那可就糟糕了。” 就在两人端着盛满食品的盘子并肩走向座位的时候,一双大手重重地拍在他们的肩膀上,李晓峰手中的盘子差点摔到地上。 柳飞云和李晓峰几乎同时回过头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昔日与他们不共戴天的死敌白秀清正面带着狰狞的微笑站在他们的背后。 柳飞云和李晓峰的后背立刻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气。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是白秀清的第一句话。 李晓峰抖了抖肩膀,说:“我说老白,改行当诗人了?” 白秀清用力将他俩推到桌前,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在了他们的中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了第二句话:“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 柳飞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老白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往事不究,化敌为友,对不对?” 白秀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充满哲理的话:“对,我们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同时也得到了很多。”柳飞云听完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住吧老白,你别拽了。”李晓峰说,“有事说事,要是没正事就赶紧吃饭去吧。” 白秀清对柳飞云说:“我有一个投资项目想与柳总合作,本想这两天给你打电话,这下好了,面谈更方便。我住2号别墅,你呢?” 李晓峰抢着说:“巧了,我们也住2号,今天晚上你们俩可以秉烛夜谈,不过现在可是用餐时间。” 白秀清点点头,郑重其事地与柳飞云握手告别,然后一溜烟就消失了。 柳飞云就像白秀清根本没出现一样,专心致志开始了他的晚餐。李晓峰意犹未尽地说:“你不要被白秀清蒙骗了,他看似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心里还不知憋什么坏呢。”柳飞云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短暂的用餐时间后,那位漂亮的接待小姐迈着模特步走进餐厅,她用甜美的嗓音通知住1号和2号别墅的客人可以到大堂外上车了。柳飞云和李晓峰掐灭手中的烟,跟随着翘首以待的人群鱼贯而出。 一辆豪华的中型客车静静地停在门口,柳飞云和李晓峰选择了最后面的座位,接待小姐细心而亲切地引领十几个人上车后才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安心坐定,白秀清色咪咪的眼睛一秒钟也没离开这位可爱的接待小姐。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车子已经驶向上山的道路,在经过一段正在施工的洼地后,汽车的倾斜角度越来越大。 接待小姐转过身向客人们介绍旅游区的风光特点和山顶别墅的兴建背景,白秀清伸长了脖子一字不漏地聆听着。李晓峰兴致勃勃地与旁边的乘客交头接耳,一副故人重逢的样子,其实他们刚刚认识不到五分钟。柳飞云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琢磨着那部小说的结尾。 山路崎岖,车子非常缓慢地在盘山公路上爬行,发动机刺耳的轰鸣声不断增大,而山下的景物越来越小,那座规模宏大的会议中心已经不见踪影了。天色已渐渐擦黑,周边的景色模模糊糊,压抑沉闷的夜色将车子团团围住,尖锐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车身的倾斜角度越来越大,如同游乐园里的过山翻滚车。此时客车已降到了最低前进挡,柳飞云的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喉咙中有些异样,耳朵里好像塞进了一块浸湿的棉花,完全与外界格开。 这时,李晓峰扭过身子给柳飞云介绍他刚结识的两位朋友。男的叫林泉,是一家外资广告公司的高级部门经理,他的身材比李晓峰略胖一些,穿着一套高档的休闲T恤,言谈举止像柳飞云一样儒雅,脸上总挂着憨憨的笑容,看上去非常随和。 女的叫林梅,是林泉的太太,端庄清秀,腿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旅行包,她低着头用纤细如丝般的嗓音与柳飞云打着招呼,白皙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红晕。 李晓峰趁机瞥了一眼坐在前面的白秀清,然后压低声音对柳飞云说,这对夫妻今晚也住在1号别墅。 与两位新朋友短暂地寒暄后,柳飞云重新向窗外望去,看着朦胧夜色中的风景。李晓峰继续讲述奇闻趣事,一脸憨笑的林泉专注地聆听着,并恰如其分地频繁点头表示赞同。林梅静静地靠在座椅上。白秀清一边揉着僵硬的脖子,一边与接待小姐探讨着旅游区的天气。 夜幕已经降临,山路两侧没有路灯,这辆满载乘客的豪华中巴已经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暗似乎融进了周围的空气中,汽车的大灯顽强地射出两道微不足道的白光,就像大海中孤独的灯塔一样,执着而坚定地给人们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车内所有的乘客仿佛被四周的黑暗震慑住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紧张地呆坐在座位上。 汽车的轰鸣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犹如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嚎叫。 突然,车停了,车内立刻一阵骚动,乘客们纷纷左右张望,只有柳飞云稳如泰山,因为他已经透过车窗看到了不远处的景象。 接待小姐回头对大家说:“2号别墅到了,请住在这里的客人做好下车准备,工作人员会引领你们进入别墅,明天早晨七点半我们会准时接大家去旅游景点,早餐安排在别墅里。另外有几点请大家注意:第一,山顶上的手机信号比较弱,请大家理解;第二,这附近没有居民,请各位不要随意走出别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第三,山顶上的气温比较低,在夜间请大家务必关好窗户。每栋别墅有一位服务人员和一名厨师,他们可以解决您的任何需要。好了,请住在2号别墅的客人先下车。” 前排的几位客人按照顺序逐一走下车,只有白秀清纹丝不动,他坐在座位上出神地看着接待小姐。李晓峰提醒他说:“老白,2号别墅到了,你还不赶紧下车,发什么呆呢?” 白秀清回过头,露出狡猾的笑容,答道:“我到组委会查了,柳飞云住1号别墅,为了谈生意方便,我特意和别人换了住处。”说完,白秀清便转过头去。 李晓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吐着粗气。柳飞云似乎没有听见他们斗气般的对话,此时他正在观察一个中年人的背影。柳飞云在刚上车时就格外留意他,他留着长长的头发,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从出发到现在,他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柳飞云不禁眉头紧锁。 车子重新启动,经过一段颠簸的土路后,接待小姐扭头对大家说:“各位,终点到了。投资商为了使景点有新鲜感,特意拉大了这四栋别墅之间的距离。别墅服务员已经在车下等候了,祝大家玩得愉快,我们明早七点半见。” 柳飞云在心里盘算着住在1号别墅里的人数:我、李晓峰、白秀清、新朋友林泉和林梅、没有表情的中年人、提前到别墅的Johnson和张助理,一共八个人,应该再加上别墅服务员和厨师,我们十个人将一起度过这个漫长的夏夜。 柳飞云透过车窗凝视着耸立在黑暗中孤零零的别墅,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章 别墅 柳飞云最后一个走下车,他看到有位大约五十岁的老者站在人群的前面,他用嘶哑的嗓音对大家说:“大家好,我姓蒋,欢迎各位客人光临山顶别墅。” 淡淡的月光下,柳飞云仔细打量着这位老者:他略微有些驼背,灰色大衣的里面是一套剪裁合体的淡蓝色制服,头上戴着一顶类似酒店行李员的帽子,颧骨很高,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双小眼睛迅速地观察着每一位客人,最后久久地停留那位中年人的身上。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令柳云飞有些不寒而栗。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柳飞云不禁浑身一抖。 客车已经掉过头,接待小姐亲切地向大家挥着手说:“好了,我们明天早晨见,蒋师傅会给各位叫早的。”车按原路返回,马达的轰鸣声不断地减弱,不久就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蒋师傅说:“请各位随我进入别墅吧。”说完,他就弯着腰慢慢地向山坡上走去,六个人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之前每个人都渴望到这里住上一宿,可真来到别墅前,心中却升起一丝莫明的恐惧。 柳飞云抬头向山顶别墅望去,这是一栋中规中矩的建筑物:别墅的外围有一层高高的栅栏墙,中间是一扇威严的铁门,围墙上方尖尖的铁柱硬生生地隔出两个不同的空间,围墙的后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有几套塑料桌椅孤零零地分布在庭院的各个角落,庭院的一角有两间小房,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银色大门。 别墅共有两层,外墙为暗灰色,上面爬满了绿色的植物,一楼的窗户旁有一排很高的铁架子,好像是施工使用的,与这栋崭新的别墅极不协调。此时,别墅的一楼灯火通明,二楼却是一片漆黑。在寂静无声的山顶上,这栋冰冷的别墅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像是一栋鬼屋。 驼背的蒋师傅带领大家走进院子,他转身将大门关上,黑色的大门发出“嘎嘎”的颤音,随后,他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熟练地将门锁上,回头对大家解释说为了安全起见,夜里就将此扇大门锁上,院子里有足够的空间供大家休闲娱乐。 当蒋师傅推开厚厚的大门时,众人的眼前一亮,大厅的豪华程度大大地出乎之前的意料: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射出五颜六色的柔和的光线,在一排宽大的转角沙发前是镶嵌金边的透明茶几,上面整齐地摆放着雕龙画凤的精致茶杯,对面墙上挂着一台大屏幕液晶电视,墙角处立着一个金色架子,上面插放着各式各样的时尚杂志和近期的报纸,旁边是一张做工考究的餐桌,地面上是一层厚厚的进口地毯,柔软而富有弹性,只不过颜色是深红色,看上去有些刺眼。 众人在门口台阶处匆匆换上拖鞋,蒋师傅带着他们参观别墅。地毯很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一楼有五个房间,最里面是西式风格的厨房,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由里面飘出来,房间中央乳白色的餐桌上摆满了小吃和水果,旁边的橱柜上放着咖啡和花茶,一台三开门的冰箱位于墙角,里面储存着各式饮料。 一位年轻人站在厨房门口与客人们打着招呼,他穿着一套干净的厨师服,圆圆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看样子性格比较内向,他的头发很短,个子不高,双手有些粗糙,不过身体倒是比较健壮,一副标准的厨师身材。 蒋师傅介绍说他是厨师小贾,今晚的夜宵和明日的早餐都由他负责,他刚刚毕业,平时不太爱说话,还请客人们多多关照。 白秀清在人群里说:“还有夜宵呢,今晚吃什么呀?” 小贾的说话声很小,有几分腼腆:“夜宵是广式小吃,奶黄包、小排骨那一类,还有皮蛋瘦肉粥,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好、好、好。”白秀清的喉结剧烈地动了一下,眼睛里闪着光。 小贾频频点头,没有再说话,看来这小伙子确实是刚刚进入社会,可能还没搞清楚该如何与他人交往。柳飞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贾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众人从厨房出来走进旁边的书房,屋内的装饰风格很朴素,墙边立着一个简易的衣架,衣架的旁边是一套组合柜,里面放满了风格各异的瓷器,组合柜的对面是一张大号写字台,墙角处是一组豪华书柜,里面存放着上千本书,看来别墅的主人是爱书之人。屋里很热,蒋师傅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 “这些都是投资人的藏书,里屋的书更多。”蒋师傅介绍道,“书柜没有锁,诸位可以随意翻阅。” 柳飞云看到桌上扣着一本书,出于好奇他拿起来看了看书名——《世界侦探小说精选》,柳飞云意外地笑了笑,这本书目前翻开的章节是法国小说家加斯顿外遇创伤:重建互信互爱的婚姻关系勒鲁的那部《黄色房间的秘密》,这是一部全世界闻名的推理小说,书中描述了一个在封闭密室所发生的离奇故事。柳飞云曾经看过这本书,他十分佩服作者超凡的想象力。 放下手中的书,柳飞云笑着问蒋师傅:“这本书是您在看吗?” “是之前到的那位Johnson先生看的。”蒋师傅回答,“不过那本书以前我也看过,写得不错,就是略微短了些。”蒋师傅把里屋的灯打开,继续说,“实际上我每天晚上都到这里看书,如果没有客人来,我通常会看一夜。” 柳飞云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心里十分佩服他的胆量,独自一人住在山顶上阴森的别墅里已经够恐怖了,他还敢看一夜推理悬疑小说,这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胆量?很难说。 就在柳飞云走神的时候,蒋师傅已经带着大家返回到大厅门口,进入了大门旁的那套房间,一张台球桌摆在房间的中央。 “这间是娱乐室。除了台球外还有扑克牌和中国象棋。”蒋师傅转身对大家说,“台球杆是新换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打几局。小贾是临时过来帮忙的,他今晚就住在这里。”蒋师傅指着立在墙角的行军床。 柳飞云透过屋内的窗户看到了那扇漆黑的院门,在一盏昏暗晃动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的凄凉。 白秀清满脸堆笑地捅了捅李晓峰说:“晚上咱俩玩两局,一局十块钱,怎么样?别说你没带钱。” 李晓峰冷冷地答道:“再说吧。”说完他一转身走出了房间。 蒋师傅在楼梯前他停下脚步,说:“一楼剩下的两间房就不用介绍了,一间是我的卧室,另一间是公用卫生间。现在我们上二楼看客房,一共有四间,大家可以随便挑选。” 大家按照顺序上楼梯时,走在最后的柳飞云忽然问道:“早到的那两位客人是不是已经住进去了。” “没有,他俩在后院喝酒呢。”蒋师傅头也不回地说,“那位高个的先生说,要等到大家都到了再选客房。” 林泉和林梅在低声说着话,谁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那个没有表情的中年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上,似乎在想着心事,他从上车到现在没说过一个字。 二楼的走廊装的是感应灯,蒋师傅轻轻地“哼”了一声,所有的灯全亮了,柳飞云抬头看了看,是瓦数很小的节能灯泡。 走廊是不是很宽,同样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右面是两扇相隔不远的红色大门,门上贴着“1号”、“2号”的字样,左面的墙壁上挂着若干张装裱起来的照片,都是这座山上的风景,照片拍得很漂亮,应该是专业摄影师的作品,出于职业习惯,柳飞云走到一张照片前仔细看了起来。 蒋师傅推开1号房间的大门,介绍说:“这里客房的条件不如星级酒店,钥匙只有一把,如果谁需要开门,可以到一楼找我,请大家见谅。” 房间大约有二十平方米,布置很简单,两张单人床、写字台、行李架、床头柜、挂衣架,与酒店客房的基本格局一样。 柳飞云走进屋来到窗旁,拉开落地窗帘,依稀可以看清远处大山的轮廓,不过那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卫生间由于没有浴缸,所以显得很大,淋浴处有一扇很大的窗户,上面镶着一块毛皮玻璃。 柳飞云随意地四处看了看,然后问蒋师傅:“一层的铁架子是干什么用的?别墅还在装修吗?” “山上的气温低,我们准备再加一层窗户,前两个星期刚刚把架子装上,等你们下山后就请人来施工。”蒋师傅回答后,走出房门对大家说,“对面还有同样的两间房——3号、4号,房间格局一模一样,你们也可以去看一下,我现在下楼给你们沏茶。”说完,他弯着腰下了楼。 “这也算是别墅?与城里的条件差远了。”白秀清牢骚满腹,“柳总,你住哪间?我住你隔壁吧。” “老白,我说你讲点规矩行不行?”李晓峰针锋相对地说,“先到的那两位客人还没选,你什么呀!” 柳飞云笑着说:“还挑什么,这四间房都一样,我们先下楼吧。”林泉站在一旁点头同意,脸上依然挂着憨憨的笑容。 几个人一起走到楼梯口,林梅忽然问:“那间屋为什么没有房号呀?” 众人回头看去,果然,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扇门,房门上并没有号码,门的边缘是木质的,呈黑色,中间镶嵌着带花纹的原色玻璃,明显与其他客房不同。那扇高档房门的旁边有一个红色的小窗,里面放着鲜红色的消防用品。 在大家停下脚步回头发愣的时候,在人群中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个飘忽低沉的声音:“别猜了,问老蒋吧。”这是神秘中年人的第一句话,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听到这句话,柳飞云忽然觉得心里一沉。 众人在二楼转了一圈,消防窗的旁边有一扇黑色的门,柳飞云没有推开看,他们顺着走廊回到一楼大厅,李晓峰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 中年人走进厨房帮蒋师傅端茶,其他人刚坐到沙发上别墅大门就被推开了,一阵冷风猛然钻了进来,众人立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满面红光的Johnson昂首走进大厅,张助理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后面。 Johnson像别墅主人一样亲切与大家打着招呼,然后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走到了柳飞云面前,结结巴巴地说:“柳飞云……你……你终于来了,我差点把这的酒全……喝光了,咱俩谈谈薪水的问题。”说完,他紧紧地拉住柳飞云的手,歪歪斜斜地倒在了沙发上。 柳飞云抬头问张助理:“你老板喝了多少?” 张助理简短地回答道:“喝了大半瓶洋酒,我拦都拦不住。” “给他喝杯浓茶。”蒋师傅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沙发旁,他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自从Johnson进屋后,李晓峰就一直暗中观察白秀清的表情,只见他脸色铁青,咬着牙瞪着Johnson的一举一动,李晓峰幸灾乐祸地说:“老白,这个人你认识吗?” 白秀清回答:“何止认识,他就是把我赶出公司的人,我恨不得掐死他。” 李晓峰低声在他耳边说:“今晚是最佳时机。” 这时,厨师小贾从院子里拿回小半瓶洋酒和一箱罐装可乐。 柳飞云让Johnson喝了一杯茶,然后对他说:“咱俩的事明天再说,我们先把房间分一下,你现在去休息吧。” Johnson半睁着眼睛,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林泉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说:“洋酒的后劲上来了,光喝浓茶起不到效果,快把他扶到客房睡觉吧。” 张助理连忙说:“Johnson下午说他想住1号房,他希望您住2号,你们住隔壁晚上聊天方便。” “我住2号没问题,但晚上和你老板聊天恐怕就有问题了。张助理,麻烦你把Johnson扶到客房吧。”柳飞云回答。 张助理很费力地将身子发软的Johnson扶上楼,Johnson的体重几乎全压在了他那瘦小的身上,两个人摇摇晃晃步履艰难地爬到了二楼。 “那我住哪间房呀?”白秀清问。 柳飞云看着林泉夫妻、白秀清及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的中年人,说:“现在只有两间房了,你们四位自己选择吧。” 林泉慢腾腾地说:“我们住3号房间吧。” 白秀清看着那位中年人说:“看来只剩下咱俩了,你尊姓大名啊?” “我叫段新宇,有一家广告公司,我们都是同行。”段新宇说。 “我跟你可不是同行,”白秀清没好气地说,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把丑话说在前,我睡觉磨牙,你要是嫌吵就到大厅睡去。” 段新宇满不在乎地回应:“没事,你可以尽情地磨,我睡觉比较沉。另外我也有个习惯,就是打呼噜,基本上是整夜不停。” 李晓峰在旁边笑个不停:“你们两个可算是最佳搭配。” 白秀清沉着脸走进书房,没过多会儿他拿着几本日本漫画书走出来。 墙上的石英表发出清脆的报鸣声,晚上八点整。林梅执意要把旅行包先放到客房里,夫妻俩也上了楼梯,向张助理相反的方向走去。 剩下六个人在大厅里各自忙碌着,蒋师傅和不善言辞的小贾在厨房手忙脚乱地为客人们冲着咖啡,段新宇一言不发地到书房里找书看,白秀清拿着遥控器毫无目的地按着按钮,李晓峰在墙角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只有柳飞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蒋师傅端着两杯滚烫的咖啡走了过来,柳飞云欠身接过一杯,说:“您老平时一个人住在这里够寂寞的。” “我也刚来没多久,老板还没见到呢。”蒋师傅第一次露出笑容,不过笑得有些勉强,“每年冬天这里不经营,我可以在家待上几个月,工资还照发。” “不错的工作,反正冬天也是旅游淡季。”柳飞云说,“别墅的生意怎么样?” 蒋师傅回答:“一般,估计暑期游客会多一些。上个星期会馆承办了一次房地产会议,会后来了几个老总看了看别墅,其中只有四位住这里。” 柳飞云问:“二楼的最里面有一间房没有号码,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投资商的房间,我们都管它叫贵宾房。”蒋师傅解释道,“他们每年春天过来玩一次,就住在那套房间里,平时都锁着。左侧那间是露台,在那里看山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明早你可以去看看……” “砰!”白秀清把遥控器扔到茶几上,对蒋师傅抱怨地说:“老蒋,这电视怎么只能看这么几个台,还全是雪花?” 蒋师傅解释道:“山上电视信号弱,这室外天线也就能起到这点儿作用。我眼神不好,平时不看电视,你自己调调台吧。”说完,他拿着几个空杯子走进了厨房。 白秀清没有调台,而是客气地对柳飞云说:“你最近忙什么呢?有什么好事别忘了拉你白哥一把。” 柳飞云递给白秀清一支烟,说:“好说。” 两个人正聊着,张助理一脸疲惫地从楼梯走下来,对柳飞云说:“Johnson抱着马桶吐了半天,现在好不容易上床了,不过睡之前他想和你谈谈公司的事。” “他还真敬业。”柳飞云站起来,对李晓峰说,“一起上去聊聊吧。” 张助理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显然是累坏了。柳飞云和李晓峰快步走上了楼梯。段新宇手里拿着几本书从书房里走出来,然后又钻进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瓶啤酒,他站在楼梯口上对无所事事的白秀清说:“我先回屋了,你来喝一杯吗?”段新宇举起手中的酒,向白秀清发出了邀请。 白秀清正琢磨着该喝点什么,此时他一看到段新宇手中的啤酒,立刻兴高采烈地跟他上了二楼。 此时那对恩爱夫妻从3号房中走出来,林梅换了套衣服,林泉在二楼的楼梯口与柳飞云打了个招呼,段新宇和白秀清从他的身边走过。 林泉停下脚步对柳飞云说:“在车上我听李晓峰说,鼎鼎大名的嘉琳广告摄影公司是您创办的?” 柳飞云谦恭地回答:“那是大家的功劳。” 林泉摇摇头,说:“您太客气了,在圈内我早就听说过您,只是一直未曾谋面,有时间我要向您多多请教。” “请教不敢当,有空我们可以交流一下,现在我要去Johnson的房间。”柳飞云客气地说。 林泉一听柳飞云还有事,连忙闪身把路让出来,连说了几遍“不好意思”。柳飞云笑着与夫妻俩告别后,走到了1号客房门口。 他有节奏地敲着房门,屋里没有反应,柳飞云一耸肩,对李晓峰说:“估计是睡着了。”他俩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屋内传来Johnson的声音:“是柳飞云吧,我太困了,明天再谈吧。” 柳飞云面朝房门的方向说:“没问题,你好好休息吧,夜里有事可以叫我。” 李晓峰说:“Johnson这人也够邪门的,喝成这样还不忘谈工作。” 柳飞云回到一楼的时候,林泉夫妇在看着电视,张助理坐在大门口擦着皮鞋,然后进了洗手间,蒋师傅和小贾还在厨房里。 有种感觉久久挥之不去,柳飞云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三章 蒸发 22:30,大厅。 柳飞云在沙发上和林泉闲聊,两个人在企业管理方面谈得很是投机;旁边的李晓峰像演说家一样向林梅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天南海北的奇闻逸事。林梅则像一个认真的小学生,歪着脑袋专注地看着李晓峰,正聊到兴头上,李晓峰的香烟抽完了,他沮丧地跑上楼,几分钟后他拿着一盒“骆驼”烟回到大厅,头上湿漉漉的。张助理一目十行地看着过期的杂志,支着耳朵听着两边的谈话。蒋师傅年岁已高,早早地回卧室休息了。小贾在厨房里忙着做夜宵,一直没有出来。白秀清、段新宇、Johnson在二楼的客房里。 大厅在水晶顶灯的照射下,显得生机勃勃,而二楼却沉浸在黑暗中,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白秀清不知什么时候从二楼走下来,他睡眼蒙地走进厨房,然后拿着一瓶啤酒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僵硬,像是刚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李晓峰不解地问:“老白,怎么自己喝起闷酒了,你那位酒友呢?” “哼,别提他了。”白秀清说,“那位爷刚喝一瓶就睡着了,睡就睡吧,他那呼噜打得跟敲鼓一样。我实在受不了了,才跑下来躲清静。” 柳飞云笑着说:“你可以和他聊天嘛,等聊困了你先躺下睡,然后拼命磨牙,最后把他赶出来。” 白秀清喝了口啤酒,说:“聊天?那敢情好,关键是我们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去,闷葫芦一个,跟李晓峰差远了。”白秀清一边说,一边羡慕地看着林梅。 “您老可别惦记我,我现在可没精神跟您神聊。”李晓峰伸了一个懒腰,对柳飞云说,“咱们也洗洗睡了吧。” 柳飞云点头会意,他知道如果没有白秀清在旁边,李晓峰能一直聊到后半夜。柳飞云对林泉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林泉没意见,四个人站起身和白秀清打完招呼后,一起向楼梯方向走去。张助理犹豫了一下,也离开了客厅。白秀清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调着电视频道。 小贾端着两盘小菜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看到客人们都起身向楼上走去,愣了一下,说:“夜宵都做好了,你们吃完再休息吧。” 李晓峰指着白秀清说:“都给他吃,你放心,一口都不剩下。” 四个人在走廊里闲谈了几句后,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走进2号房间,柳飞云推开卫生间门,说:“林梅好像不爱说话。”李晓峰坐在床上说:“我看林泉也差不多,今天聊得有点不过瘾。” 此时门外传过来张助理“咚咚”的敲门声。 柳飞云也坐在床上,说:“白秀清也真够倒霉的,先是遇见了Johnson,然后是被迫在大厅睡觉。” “他活该。”李晓峰不以为然地说。 这时,隔壁的敲门声音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张助理焦急的叫喊声。 柳飞云皱眉紧锁,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李晓峰也小跑着跟在后面。张助理此时已改用拳头砸门了,并高声叫喊着让Johnson快开门。 柳飞云拍着张助理的肩膀说:“去叫蒋师傅拿钥匙开门吧,我估计Johnson是睡过去了。” 张助理跑下楼梯,李晓峰说:“我真服了Johnson,酒量不行就少喝点,要是昏迷过去,这山顶上哪儿给他找医院呀。” 柳飞云没有说话,他低头看到有一缕灯光从门缝处射出来,屋内没有声音。 片刻后,张助理匆匆走回来,后面跟着披着外套的蒋师傅。柳飞云忽然问:“白秀清在楼下吗?”张助理迟疑地回答道:“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呢。有事吗?”柳飞云摆摆手站到一旁。 蒋师傅手里拿着一串金黄色的钥匙,借助走廊中昏暗的灯光,柳飞云看到每条钥匙都贴着一张白色的胶条,上面标明各个房间的号码。 蒋师傅把钥匙串举到眼前,很费力地找到1号客房的钥匙,他将钥匙插进锁孔中,拧开房门,屋内的灯光瞬间被释放出来,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场景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极度惊异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客房内空无一人! 一张床有明显睡过的痕迹,卫生间的门敞开着,没有一丝声音。张助理跑进卫生间,一阵浴帘的哗啦声传了出来,柳飞云走进卫生间时,只看见张助理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Johnson的影子。马桶旁有一些呕吐的残留物,散发着怪怪的味道。 张助理一脸惨白地走回房间,他趴在地上检查着床下的情况,然后失望地对柳飞云摇摇头,带着哭腔地说:“Johnson去哪儿了?” 柳飞云走到窗前,探着身子仔细观察着这扇窗户:白色的塑钢窗,锁是常见的下滑锁,此时的状态是丝丝入扣,柳飞云用力地拉了一下,没有打开的可能。他又走进卫生间,窗户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一直跟在柳飞云身后的李晓峰突然说:“真是活见鬼,Johnson难道人间蒸发了?” 柳飞云说:“完美的密室状态。” 坐在地板上的张助理嘴里喃喃地说:“奇怪,这怎么可能?” 柳飞云对他说:“你讲讲最后看到Johnson的情景。” 张助理认真地想了想,说:“与你们在楼下告别后,我扶着Johnson回到了房间,他刚一躺到床上就急着要呕吐,我也没看到有纸篓一类的东西,所以就索性把他扶进了卫生间,他刚一进去就吐了,还吐到了马桶外面。等他吐完了,我大致给他擦了擦,然后就扶着他回到床上。” 张助理顿了顿,接着说:“可能是由于吐完舒服了,他躺在床上很安静,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刚要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让我把你叫上来,继续下午的话题。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 柳飞云问:“你走的时候锁门没有?” “没有。”张助理干脆地答道,“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没有房门钥匙,我特别留意门锁,我可不愿意麻烦蒋师傅开门。” 柳飞云问:“你再好好想想,Johnson从下午到现在有没有比较反常的表现。” 张助理皱了皱眉头,然后肯定地说:“没有,肯定没有。” 柳飞云看到床头柜上有一个黑色的钱夹,问:“这是Johnson的钱夹吗?” 张助理点点头,说:“是他的,他进屋掉到地上了,我捡起来放到床头柜上。” 柳飞云问:“他的手机呢?” “应该还在他身上,他的手机里存着很多客户资料,我不愿意碰。”张助理答道。 李晓峰说:“也许我们下楼后,Johnson就晕晕乎乎地自己走出去了,一不小心把门锁上了,他现在可能在某个地方醒酒呢,或者干脆就是倒地而睡,我们给他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 “但愿如此吧。”柳飞云拿出手机递给张助理,张助理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等了一会儿,他对柳飞云说:“他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李晓峰一拍脑袋说:“对了,这是山顶上,信号肯定不好,这可怎么办呀?” “找!”柳飞云说。 柳飞云转身对着倚在门口目瞪口呆,一言不发的蒋师傅说:“二楼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去处?” 蒋师傅回答:“除了这四间对外的客房,二楼还有贵宾房和露台。” 柳飞云对屋里的两个人说:“先去那3号、4号房间看看去。”说完,他朝楼梯方向走。 蒋师傅跟在后面问:“这间房锁不锁?” 柳飞云想了想说:“锁,1号、2号都锁上。” 在楼梯口柳飞云停下了脚步,他看见白秀清正趴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着电视。柳飞云提高嗓音说:“老白,我们上楼之后你看见Johnson了吗?” 一听Johnson的名字,白秀清愤怒地摇摇头。 柳飞云又问道:“你刚才一直在沙发上吗?”白秀清点点头。柳飞云又说:“你接着看吧,最好不要离开沙发。”白秀清继续专注地看着布满雪花的电视屏幕,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多一句也不问。 柳飞云对身后的人说:“看来,Johnson没有下楼,我们四处找找。”说完,他出人意料地按原路返回。 刚走到露台的门口,柳飞云忽然发现前面地面上有些异样,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在厚厚的地毯上有条痕迹,大约有一米多长。李晓峰也凑过来看,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啊?” 柳飞云摇摇头继续向前走,拐了一个弯,他来到3号房的门口,林泉夫妇住在里面,电视声音杂乱地传了出来。柳飞云礼貌地敲了敲门,林泉很快地打开了门,他看见柳飞云和后面的三个人,一下就愣住了,问道:“有什么事吗?” 柳飞云微微欠身,说:“你看见Johnson了吗?” 林泉回答:“当然看见了,当时我们不是在一起吗?他喝醉了,张助理扶着他上了楼。” “那之后你有没有再看到他呢?” 林泉觉得这个问题很意外,他摇着头说:“没有,后来我们都在一楼的沙发上,他怎么了?” “他不见了。”柳飞云干脆地说。 林泉笑了笑,说:“不见了?不会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了。” 柳飞云接着问:“你回过房间一次,出来的时候你锁过门吗?” “没有呀。”林泉说,“我们没钥匙呀,要是锁上门还得麻烦蒋师傅上来开。” 柳飞云用商量的语气说:“你介意我进去看看?” 没等林泉说话,林梅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请进吧。”林梅已经走到门口,“让人难以置信,那个Johnson真的不见了?” 柳飞云一脸苦笑地说:“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恐怕是真的。” 柳飞云让李晓峰和蒋师傅在门外等候,自己和张助理一起走进房间。房间里的装潢和摆设与其他房间一样,林梅的旅行包放在行李架上,电视柜上有几瓶化妆品。柳飞云走到窗户前,转头问林泉:“你开过窗户吗?” “我甚至都没靠近过这扇窗户。”林泉答道。 柳飞云检查完窗户说:“我能到卫生间看一眼吗?” 林梅爽快地同意了,柳飞云推门走进卫生间,浴室的喷头上挂着林梅下午穿的衣服,柳飞云开玩笑说:“女人真是勤快,一有时间就洗衣服,林泉真有福气。” 林梅笑着说:“我可没那么勤快,要不是下午出一身汗,我才不会洗呢。”窗户上的锁紧扣着,柳飞云皱着眉头走出来,有些无奈地对大家说:“去隔壁吧。” 林梅也走了出来,对柳飞云说:“我们也一起找吧,既然是一起来的,总不能少一个回去吧。”说完,她拉着林泉的手跟在众人的后面。 柳飞云让蒋师傅把3号房锁上。一行人来到了4号房间,还没敲门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从门缝飘了出来。 柳飞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门叫开,随后他向满脸睡意的段新宇说了大致的情况,段新宇顿时睁大了眼睛,半信半疑地让柳飞云和张助理进去。屋内酒气弥漫,几个空瓶子倒在桌上。柳飞云依旧检查了两扇窗户,毫无发现,段新宇也没开过窗户。 柳飞云失望地走出来,对蒋师傅说:“四间房都没有Johnson,窗户也没有异样,现在只能去贵宾房和露台了,虽然Johnson几乎没有可能去那里,但现在恐怕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蒋师傅配合地说:“走吧,少一个人也不是小事,怎么也得把他找到。” 段新宇自然不好意思再睡了,他也执意要一起寻找Johnson,柳飞云让他守在楼道的一端,另外一端由李晓峰负责,其余四个人和他一道去最后两个房间。 蒋师傅打开了贵宾房间,柳飞云和林泉走了进去,屋内的空间比其他房间要宽敞许多,家具、电器都很气派,从房间的豪华程度就可以看出别墅主人与众不同的奢华生活。 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房间,只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柳飞云浑身一震,他与林泉对视一眼,林泉的脸甚至有些扭曲,因为这个声音是林梅发出的。 两个人迅速向门口冲去,只看见林梅靠在走廊的拐角处,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林泉上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急促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林梅只在喉咙里咕咕了两声,没有说出话,这时段新宇从3号房间的方向走过来,他解释道:“我刚才看见林小姐好像有些异常,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拼命大叫,其实走廊里什么也没有,估计林小姐是被吓坏了。” 这时林梅开口说:“我刚才看到Johnson浑身血淋淋的,在楼道里走,太可怕了。” 段新宇说:“真是的,哪有Johnson的影子,还血淋淋呢,你看看地毯上有痕迹吗?” 林梅喘了几口气,神色好多了,她有些尴尬地对大家说她的胆子很小,经常会出现幻觉,请各位见谅。柳飞云摆摆手,重新回到了贵宾室。 柳飞云在门口处弯下腰,他看到地面上有一层均匀的尘土,除了刚才自己和林泉留下的脚印外,没有其他人走过的迹象。 旁边的蒋师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投资商每年只住几天,所以这间房我每隔一个月才清理一次。”柳飞云会意地点点头,直起身走进屋。房间内每件家具上都蒙着灰尘。 柳飞云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只有最后的希望了。”几个人从贵宾房退出来,满怀期待地走到露台的门口。 蒋师傅再一次把钥匙串拿到眼前,老眼昏花地寻找着相应的钥匙,柳飞云忽然握住他的手,说:“不用找了,你看……”他扶在门上的手轻轻地一用力,一扇黑色的大门居然露出了一道缝隙,张助理险些发出一声尖叫。 门没有锁! 蒋师傅自责地说:“我老糊涂了,居然忘了锁门。”林泉在后面心情愉快地说:“原来如此,那家伙一定躲在露台上醒酒呢,明天得让他请客。”林梅也说:“虚惊一场,害得我电视剧都没看完。”张助理长也舒了一口气。 柳飞云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一瞬间,每个人的笑容都凝固在脸上,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慌感突然袭上心头—— 宽大的露台上空空如也,只有不远处黑暗的树林中几只鸟儿发出凄厉的鸣叫。 第四章 迷失 山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茂密的树林里发出了持续不断的吓人的声音,别墅院门“嘎嘎”怪响,似乎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脚手架上金属摩擦的响声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那是一种崩溃的感觉,别墅会不会被风吹倒? 屋内的气氛与外面截然相反,除了在娱乐室睡觉的小贾外,八个人一言不发地围坐在大厅的中央。 恐惧和不知所措是大多数人此时的心理状况。一件诡异的事居然就发生在眼前,虽令人无法置信,但的确已经发生。 难道真的有灵异?难道这是一栋被诅咒的别墅?事情结束了吗? 心仿佛是被外面的风吹散了,轻飘飘地浮在别墅大厅的上方,久久不能落下。 柳飞云坐在沙发的正中位置,他正稳稳地端着一杯咖啡,细细地品尝着其中的味道。坐在两侧的是张助理和李晓峰,前者一直低着头,麻木且无意识地摆弄着一个空烟盒,后者伸着脖子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试图找到某些蛛丝马迹。林泉和林梅呆坐在对面,两个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看着柳飞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是段新宇,他还是面无表情。白秀清在他的对面,他跷着二郎腿东瞧西看,脸上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蒋师傅默默地从厨房里搬出一把椅子,弯着腰坐在最外面。 沉默,无语。大厅里好似摆着八尊惟妙惟肖的蜡像,他们仿佛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也许他们认为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就像一根细细的树枝无力抵抗暴躁无常的狂风一样。 风有些弱了,外面可怖的声音小了,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反而大了。 张助理率先打破了沉寂:“这事根本就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里消失呢?” “不可能的事就发生在眼前。”林泉反驳道,“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找到Johnson,而不是讨论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林梅这次没有站在她丈夫的一边:“想办法?我们把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一遍,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泉一时语塞,段新宇接过话题:“我们应该在一楼找找看,说不准Johnson就在哪个角落里。” “不可能。”张助理头摇头说,“楼下一直有人,坐在沙发上能看到楼梯。蒋师傅,楼梯是不是唯一能下楼的通道?” 蒋师傅用力地点点头。 张助理接着说:“那就对了,除非Johnson是一个透明人,否则他不可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从二楼走下来。” “有一个环节存在问题,”李晓峰插入话题,他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白秀清,说,“有个时间段是白秀清独自在一楼大厅,我记得你当时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老白,你说实话,你当时是不是闭眼迷糊了?” “没有,绝对没有。”白秀清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觉得很委屈,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责怪他,冤枉他,于是他怒气冲冲地说,“我听到段新宇的呼噜声就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睡意全无,我甚至连眨眼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你说得也太玄乎了。”李晓峰对白秀清的话颇为不满,“我问你,你这辈子说过的真话能超过十句吗?” 白秀清的脸猛然变了颜色,他站起来一把揪住李晓峰的衣领,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总和我过不去?!Johnson消失了关我什么事?” “你给我松手!”李晓峰毫不示弱地甩开白秀清的手。 两个人开始推搡起来,大厅里顿时充满了火药味,气氛越来越紧张,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有的准备上前劝架,有的下意识地向后退。 柳飞云依然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他把咖啡杯轻轻放到茶几上,缓缓地对两个人说:“别闹了,你们打架也不挑个时候。” 这句声调不高的话很具有震慑力,李晓峰和白秀清浑身紧绷的肌肉忽然松懈下来。柳飞云对大家说:“都坐下吧,我说两句。” 柳飞云终于抬起头,他对那两个喘着粗气的家伙说:“我们先把一件很容易得到证明的事搞清楚。你们两个人到一楼的几个房间查看一下,看看Johnson在不在,等你们回来时,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蒋师傅,一楼的卧室、书房、卫生间都没有锁吧?” 蒋师傅说一楼的房间平时都不上锁。柳飞云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房间,比如地下室。蒋师傅说地下室在院子里那间房的下面。 柳飞云转过头看着李晓峰和白秀清,两个人很识趣地走到一起。柳飞云叮嘱他们要查看窗户的滑锁。于是,两个人像亲密无间的战友一样在几个房间中穿梭着,途中他们还低声交流着。柳飞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继续喝着咖啡。 几分钟后,两个人回来报告,没有发现Johnson的踪迹,小贾还在睡觉,就没叫醒他。所有的窗户都是反锁的,没有异常情况。 柳飞云示意他们回到原来的座位,等李晓峰和白秀清乖乖地坐定后,他向大家宣布:“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Johnson不仅是在1号客房中神奇地消失了,现在连整个别墅也没有他的踪影。第一件要讨论的事情是,我们现在是否报警?” 七个人交头接耳地商量着,最后大家一致的结论是:暂时先不报警,理由是假如报警的话,警察半夜三更地赶到山顶,Johnson却突然从某个地方出现了,这玩笑岂不是开大了。如果一段时间后Johnson确实失踪了,明早再报警也不迟。 柳飞云尊重大家的意见,他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随后对众人说:“现在长话短说,在我们之中,除了张助理以外,其他的人和Johnson都没有交情。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们对整个事件的脉络还不是很清楚,现在要先把事情整理一遍,以便找到其中存在的问题。” 他首先从张助理问起。 柳飞云开始问第一个问题:“你想一想,从到达会议中心开始,Johnson有没有比较反常的举止和言语?” 张助理立即回答:“没有,他当时的状态基本与平时一样,尤其是见到你后,Johnson显得很高兴,他当时说晚上要和你好好聊聊。” 柳飞云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们是几点到达别墅的?” “大约是六点多一些吧。”张助理说,“我们公司是这次会议的赞助单位,所以会务组的负责人亲自开车送我们上来。” 柳飞云从茶几的下层拿出一个小本,他看了一眼蒋师傅,对方示意可以使用,于是他在上面简单地写了几个字,继续问道:“Johnson平时经常喝酒吗?” 张助理回答:“很少,陪客户的时候他才少量喝点儿,他的酒量并不算大。” “这个我看出来了,”柳飞云说,“什么酒把他喝成这样?” 张助理说:“威士忌加可乐,Johnson只喝这种酒。” 柳飞云说:“想起来了,他喝了多半瓶。”白秀清清了一下嗓子,似乎要发言,柳飞云一摆手,“老白,你稍微等一下。张助理,我再一个问题,我们到达别墅的时候Johnson知道吗?” 张助理回答:“知道,他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柳飞云问:“他当时说过什么吗?” 张助理回答:“Johnson说再喝一会儿就进去找你。” 柳飞云又低头在本上记着什么,说:“你扶着Johnson回房后的情况能不能再说一遍?这里的大多数人还不知道。” “没问题。”张助理非常配合,他对大家说,“我扶着Johnson回到房间后,他躺在床上想要呕吐,我把他搀进了卫生间,他刚一进去就吐了,还吐到了卫生间的地面上。等他吐完了,我用毛巾给他擦了擦,然后扶着他回到床上。估计是由于吐完舒服了,他躺在床上没有说话,我当时以为他睡着了,刚要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让我把柳飞云叫上来,谈谈公司的事情。” 柳飞云抬头对众人说:“这一点我向诸位交代一下,我和李晓峰敲了1号的房门,Johnson在屋里说他太困了,希望我们明天再谈。这时Johnson还在屋里。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再问张助理了,我们进房间后听到张助理的叫门声,我们怕Johnson有什么事,所以都出来看看,后来请蒋师傅用钥匙把房门打开,Johnson已经不在屋里了,窗户我们都检查了,没有问题,Johnson的钱夹在屋里,打手机没有信号,最后我们决定去敲你们的门,这就是大致的经过。” 柳飞云用眼神征求李晓峰和张助理的意见,他们说就是这些。柳飞云最后问张助理:“你在公司跟着Johnson多长时间了?” 张助理回答:“我刚到公司不久,做Johnson的助理大约有三个多月了。” 柳飞云双手一摊,对大家说:“好了,各位,这就是事情的全过程,你们有什么看法?” 李晓峰抢先说:“我看这个事情很简单嘛,在我们第一次敲门后,Johnson于某个时间走出了房间,他发现露台没有锁门,于是他通过露台这个唯一的出口离开了别墅。至于理由,他可能想到树林里散散步,也可能想去2号别墅串门,反正他会有许多理由。总之,Johnson现在不在别墅内。” 柳飞云早就习惯了李晓峰这种想当然的言论,他说:“有一点我要纠正你,露台的边沿有一面玻璃墙,连窗户都没有,那是一条死路。当然,这也不怪你,我当时安排你在走廊里。” 林泉说:“露台其实也是一间房,现在可以说整个别墅都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李晓峰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是这样。”段新宇说,“Johnson不可能走出别墅,我相信他就在别墅里,现在他可能就在某个我们想不到的地方看着我们。” 段新宇冷冰冰的话令人毛骨悚然,林梅紧紧地抓住林泉的胳膊,说:“Johnson不会是个杀人犯吧?他会不会躲在某个角落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我们一个个地杀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 柳飞云哈哈大笑:“还不至于吧,我看你是美国恐怖电影看多了。不过我倒是很同意段新宇的说法,Johnson一定就在别墅里。” 大厅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想着各种可能性。张助理说:“我们假设一下,你和李晓峰走下楼后,Johnson从房间里走出来,这时他有几种选择呢?” 白秀清也参加了讨论:“二楼一共有六个房间,Johnson自己的房间不算。柳飞云在1号房门口与他对话的时候,我和段新宇刚好回去喝酒,而且屋里一直有人,所以4号房间也可以除去。贵宾室的门是锁上的,也不予计算。这样算来,Johnson只有三个去处,2号房、3号房和露台,这三间房都没有上锁。” 李晓峰说:“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根本说不通,别说是这三间房,我们把二楼所有的房间都检查遍了,根本没有Johnson的人影,就连窗户都是反锁的,不存在Johnson从窗户跳出去的可能。” 又是一阵使人发毛的沉默,柳飞云本想让蒋师傅说两句,没想到老人家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李晓峰这时说:“你在Johnson的房间里说了一句‘完美的密室状态’,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飞云解释道:“这是推理小说的一种类型,描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发生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某人在门窗紧锁的房间内或死亡或消失,这种现象通常叫‘完美的密室状态’。诸如此类的小说在世界上非常受欢迎,最早出现的是爱伦·坡的作品《毛格街血案》,知名度比较高的书是加斯顿·勒鲁的那部《黄色房间的秘密》,就是书房桌上的那本书,比较着名的密室类小说作家是美国的狄克逊·卡尔,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描写密室,被人们称之为‘密室之王’。上世纪九十年代许多着名的日本作家都曾写过有关密室的经典作品,比如夏树静子、横沟正史等等。” 柳飞云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就连熟睡中的蒋师傅也睁开了眼睛,没想到这类小说还有那么多门道。 李晓峰问:“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柳飞云回答:“大部分都看过,你想说什么?” 李晓峰说:“在这些离奇的密室故事里有没有共同之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通过这些故事中的玄机来破解目前的谜题。”柳飞云笑着对李晓峰说,“我刚才已经想到这一点了,不过很遗憾,虽然同是密室的题材,但每本书中的推理过程各不相同,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李晓峰极度失望,他问张助理:“Johnson平时看不看推理小说?” 张助理如实答道:“他办公室的书柜里推理小说占了一半的空间,Johnson还是一家推理俱乐部的会员呢。” “完了。”李晓峰泄气地靠在沙发上,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位推理小说发烧友,他现在正用书中的技巧与我们做游戏呢。” 柳飞云又倒了一杯咖啡,然后说:“我觉得目前有一种可能性,也是推理小说相对常用的技巧,我相信Johnson肯定了解。” 大家屏住呼吸看着柳飞云,眼里充满了期待。白秀清更是着急地说:“别卖关子了,你快点说吧。” 柳飞云意味深长地说:“这栋别墅里有密道!” 第五章 密道 “密道?”众人不约而同地重复了一遍,脸上立即掠过一种极端惊讶的表情,毕竟这个词语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这栋别墅里居然有密道? 更为不解的是:Johnson怎么会知道这条秘密通道?难道他此前来过这里? 这条密道通向何处?Johnson究竟是何用意? 柳飞云看着大家的表情,进一步地说明:“目前的情况还有其他的解释吗?一个人在一栋封闭的别墅中消失了,除非他发现了密道,否则这个事情根本无法解释。” 李晓峰默然地点点头,他比较认同柳飞云的说法,其他人暂时也没有什么异议,至少他们目前没有更高明的见解,毕竟,密道是当前最合理的一种解释了。 林梅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对柳飞云的说法半信半疑,她依然紧握着丈夫的手,对蒋师傅说:“您知道这栋别墅有密道吗?” 蒋师傅茫然地摇摇头:“我每天都打扫房间,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密道。老实讲,我不太相信别墅里有密道。” 白秀清不同意蒋师傅的说法:“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哪个密道的入口会贴着一张的纸,上面写着‘这里是密道’。” 柳飞云说:“老白的说法有道理,假设确实存在密道,那么它的入口一定非常隐秘。如果要想找到Johnson,或者说找他无缘无故消失的奥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寻找密道。” 段新宇问:“我们现在回各自房间寻找密道的入口?” 柳飞云略做思考,说:“不必。密道入口最有可能设在Johnson住的1号房间,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可以通过密道到达另外一个地方。此外,从理论上分析他也可以在其他房间进入密道,比如我住的2号房,林泉夫妇住的3号房,还有那个没有锁门的露台。有两个房间排除在外:贵宾房,那间房的大门紧锁,从屋内地面上的灰尘来看,没有人踩过的痕迹;4号房也没必要查找,因为就在Johnson对我讲话的时候,白秀清和段新宇已经回屋了,而且在发现Johnson消失之后,房间里一直有人。这个说法大家同意吗?” 众人纷纷点头,眼下只有这个寻找密道的办法了。张助理对柳飞云说:“你来安排寻找密室的人员搭配吧。” 柳飞云再一次拿起本子,他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一阵,然后抬起头说:“我和张助理去1号房间,林泉夫妻负责自己的房间,白秀清和段新宇去2号房间,李晓峰去露台,蒋师傅留在大厅看住楼梯和大门。这样安排诸位有意见吗?”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柳飞云接着说:“我说几个注意事项:首先,我们要仔细,密室的入口绝对不会是一个明显的地方,墙角、地缝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我们都要找,房间里的家具要尽可能挪开;其次,如果有人发现了密道,一定要通报大家,不可以擅自进入,说不定里面会有危险;最后,无论结果如何,寻找完的人必须第一时间回到大厅,不可以到处乱走,我们现在并不清楚Johnson的用意,所以还是谨慎为好。” 柳飞云讲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准备去指定的地点,柳飞云让蒋师傅先去开门,自己和张助理暂时留在大厅里。 一阵杂乱的声音过后,大厅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别墅外面的风依然猛烈地刮着,柳飞云和张助理坐在沙发上闲聊了起来。 柳飞云问:“Johnson平时的为人怎么样?” 张助理回答:“他在公司人缘很好,对人也蛮和气的。另外他的工作能力很强,我这几个月跟他学了很多东西。” 柳飞云问:“他从国外回来是不是打算长驻北京?他在本地买房了吗?” 张助理回答:“他买了一套公寓,里面的装修很气派,一进去好像是到了国外。” “他结婚了吗?” 张助理一愣,迟疑地回答到:“他至今还是单身,Johnson的事业心很强。” “你们集团现在的经营状况怎么样?” 张助理叹了口气:“总体的业绩还算不错,不过由于白秀清的失手,平面广告的订单一直在大幅下滑,Johnson为这个部门简直是焦头烂额,所以他才执意要请你过去帮忙,他今天喝醉了多半是由于生意上的烦恼。” “Johnson与白秀清的关系如何?” 张助理回答:“我进公司的时候他俩已经分道扬镳了,听同事说他们经常吵架,他们在经营理念上分歧很大。” “听说Johnson把白秀清炒了鱿鱼?” “没错。”张助理说明当时的情况,“估计Johnson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更何况这是美国总部的意见,毕竟是外资企业,总要有人为利润下降负责。” “Johnson知道白秀清会参加论坛吗?”柳飞云接着问道。 张助理说:“他不知道,可以肯定Johnson绝不会将请柬送给白秀清。” “你与白秀清见过面吗?” “以前早就听说过他,不过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他的口碑似乎很一般,我的同事们对他的评价很差。”张助理说。 柳飞云还想再问些什么,眼睛余光看到蒋师傅弯着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该轮到我们登场了,希望能发现Johnson的秘密。”他站起来对张助理说,然后走到楼梯旁嘱咐蒋师傅:“千万不要离开沙发,有事就去叫我。” 两个人快步走到1号房门前,柳飞云听见隔壁白秀清的声音,他似乎全身心地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寻找中,家具间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白秀清指挥段新宇的声音。柳飞云心想:白秀清虽然一肚子歪点子,不过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房门虚掩着,柳飞云把门推开后对张助理说:“你到卫生间吧,我先在门口看看。”说完,他便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着。 门口处的一面穿衣镜吸引了柳飞云的注意,大小尺寸很像是一扇门,目前的状况是,草木皆兵。他将右手钩住穿衣镜的边框,用力拉了拉,镜子纹丝未动,他又用手掌推了推镜面,没有变化。随后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试图转动底部的两颗螺丝,没有成功,起固定作用的螺丝已经生锈,显然这里并不是密道的入口。 柳飞云站起身一边用拳头敲着墙,一边向屋里走,他挪开行李架,然后趴到电视柜下面,一切正常,一无所获。他把张助理叫过来,两人合力将两张床和中间的床头柜搬开,地面上除了厚厚的灰尘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现象。 木地板牢牢地附在地面上,柳飞云已经试过,在墙角接缝处没有掀起的痕迹,也没有松动的迹象。敲击墙面的回音没有一处是空洞的,并未发现密道开关一类的装置,外屋排除了存在密道的可能。 柳飞云心事重重地走进卫生间,他站在原地观察,里面与酒店的卫生间无异:洗脸池、马桶、浴帘。墙面上惨白的瓷砖使狭窄的卫生间如同白昼,他逐一地检查了瓷砖间的缝隙。随后他机械地把浴帘拉上又拉开,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重复了几遍。最后他站在最里面的窗户前,陷入了沉思。 假如没有这条密道,Johnson又是如何消失的?难道这栋别墅真的有灵异? 张助理一直靠在门口看着柳飞云奇怪的举动。隔壁又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如果给白秀清足够的权力,他一定会把整个别墅拆了。 几分钟后,柳飞云终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站在床头柜前,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扇窗户,又过了几分钟,他坐在床上,拿起Johnson落下的钱夹,翻来覆去地观察着,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隔壁惊天动地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柳飞云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张助理只好耐着性子站在旁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良久,柳飞云忽然说:“我们下楼吧。”说完,他便迅速地走出房间。张助理看着他难以琢磨的表情,不知他此刻的心里是燃起了希望还是彻底绝望了。 楼下的沙发上已经坐满了,所有的人都已经回到大厅,与之前的场面有所不同,这次大家不再沉默,而是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大厅里一片嘈杂。 “够热闹的。”柳飞云走到沙发旁,看着众人的表情说,“都说说吧,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都没有。”白秀清一脸埋怨,他率先向柳飞云发难,“我都快把房子拆了,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发现。密道?我估计你是推理小说看多了,走火入魔了。” 柳飞云没在意白秀清的埋怨,他扭过头看着坐在一起的林泉夫妻,林梅的态度和白秀清正好相反,她说:“我们也仔细地检查了房间,假如确有密道的话,一定不在3号房间。” 李晓峰有些失望地仰在沙发上,他最后一个发言:“露台的玻璃我都检查过了,我以白秀清的人格担保,那里没有任何问题。” 这下又把白秀清惹火了,他怒冲冲地说:“你小子又来劲儿,我郑重地警告你,少拿我说事儿。” 柳飞云问蒋师傅:“在我们查房的时候,大厅里有什么动静吗?” 蒋师傅回答:“我怕自己睡着了,连喝了两杯咖啡,你放心吧,一楼没有异常情况。” 柳飞云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怪了,Johnson在一个没有密道的封闭房间里消失了,这件事简直太离奇了。” 他对李晓峰说:“你能想通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晓峰用舌头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说:“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我们敲Johnson的房门时,他当时说他困了,明天再谈,对吧?其实那时候他已经基本清醒了,他等我们离开后悄悄地溜出房间,把屋门撞上,躲在露台上。我们在一楼聊完,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张助理敲不开房门,我们把蒋师傅叫上楼,打开房门后发现Johnson不知去向,想想我们后来干什么了?去3号和4号房间了,当时走廊很乱,Johnson就是在这个时候从露台里面走出来的。” “好像不太对吧。”柳飞云看着李晓峰说,“假设你说的都对,那Johnson最后去哪里了?” 李晓峰不紧不慢地说:“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出了大门,现在他就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如果Johnson身体够好,他极有可能已经翻过栅栏墙,离开了别墅,而我们还在这里掘地三尺地找着密道。” 白秀清冷冷地说:“我就知道你最后还得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你的意思是说,Johnson下楼的时候只有我在沙发上,而那时我闭着眼,他从容地在我眼前溜走了。我最后再重复一遍,我当时没有睡觉,就是一只苍蝇飞下来我都知道。你那套漏洞百出的推理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段新宇也在一旁说:“Johnson为什么要这样做?更何况那时大家都在走廊里,他怎能在我们眼前从容地走下楼?难道我们都是瞎子?你的假设只迎合了结果,但却忽略了过程。不好意思,你的推理我认为比较牵强。”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着。李晓峰对众人说:“我不对,行了吧?那你们说应该是怎么回事。” 柳飞云说:“有关与密道的话题并没有结束,我刚刚想到,有一个地方被我们忽略了。” 李晓峰猛然直起身,问:“你快说。” “走廊。”柳飞云说,“这是最后的一个地方,白秀清、段新宇、林泉去左面,我、李晓峰、张助理去右面,林梅和蒋师傅在大厅。现在就去吧。” 柳飞云雷厉风行地布置完,他便大跨步地重新上了二楼。 在昏暗的灯光下,柳飞云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靠房门的一边是光秃秃的墙面,墙面上贴着灰色的壁纸,颜色略显沉重,对面的墙上挂着若干张风景画,照片和手绘画混在一起,其中一部分是这座山峰上的景色。 李晓峰和张助理逐一地将画框摘了下来,背后的墙上除了发黄的痕迹外,再也没有其他引人注意的地方,柳飞云背着手慢慢地向前走,后面两个人像搬运工一样忙碌着,没有发出令人期待的惊叫声。 一路走过拐角处,两组人在贵宾房的侧面相遇了,双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失落,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都用质疑的眼光看着柳飞云,等待他的自圆其说。 然而柳飞云他背着手,左顾右盼,他忽然把消防栓打开,稍做观察后,他把手放在一个看似是扳手的东西上面,用力一拉,“砰”的一声,一阵灰尘扬起,眼前顿时模糊不清,众人慌忙用手捂住嘴。 尘埃落定后,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密道!”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密道入口终于找到了!Johnson的秘密也即将被解开,众人都有些兴奋。 柳飞云笑着说:“我早就应该想到,密道的入口应该在一个最为明显的地方,我把问题想复杂了。” 白秀清迫不及待地趴在入口处,把脑袋伸进洞里说:“谁有手电筒?”里面传出空荡荡的回音。 张助理自告奋勇地说:“我去找蒋师傅要,你们等我一下。”说完他一个箭步蹿了出去。由于密道入口的意外发现,大家都处在亢奋的情绪中,几分钟前对柳飞云的那种质疑和误解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几个人围在洞口处,轮番向里面张望,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看到,不过他们感觉到里面的空气很阴冷,还有一股古怪的味道。 柳飞云拍着身上的尘土说:“我们不知道这条密道通向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必须有人守在洞口。我、李晓峰、张助理、林泉下去,老白和段新宇守在外面。” 白秀清嘟囔着要下去,柳飞云坚决不同意。 张助理风一般地跑了回来,将一个很长的手电筒递给了柳飞云,他即刻打开手电筒开关向洞里照去,与狭小的洞口截然相反,里面的空间足够一个成年人直立行走,地面是向下旋转的水泥台阶,一直通向手电光不能及的黑暗深处,其余三面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墙,上面布满了灰尘。 洞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洞口的说话声在里面回荡着,声音变得有些扭曲,听上去很恐怖。柳飞云说:“谁要是害怕可以不用下去。” 柳飞云就抓着窗框第一个下去了,白秀清和段新宇站在两边扶着进洞的人。 洞里漆黑一片,手电筒射出的微弱光线完全融入黑暗之中。洞里的空气很污浊,那种怪怪的味道越来越浓,里面的空气也使人感到冷飕飕的,两侧墙壁上有不少黑色的小裂缝,洞里面似乎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阴冷的寒气包围着四个人,李晓峰走在第二,他紧紧地抓住柳飞云的衣襟,身子有些战栗,林泉走在最后,他用李晓峰的打火机照着脚下的路,不时地回头向黑暗中望去,生怕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张助理跌跌撞撞地夹在中间,紧张地伸着脖子向前面张望。 四个人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洞中,久久不散。台阶很滑,他们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洞口处的微光已经消失了,他们越走越深,越来越黑…… 突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洞里传来阴森森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是Johnson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在前面?在后面?还是在头顶? 它在说什么?听不清楚,像是一段诅咒,如同虫子一样钻进了耳膜。 他它是不是已经混在四个人之中了? 李晓峰忽然大叫一声,声音在洞里反复回荡着,林泉身子一震,手中的打火机掉到地上,立刻熄灭了。 除了柳飞云之外,后面的三个人在黑暗中提心吊胆地站在原地,双腿好像钉在了地上,僵硬得像两根棍子,一步也迈不出去。 林泉刚想弯下腰把打火机捡起来,他身后那种缥缈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好像就在林泉的身后,他此刻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上半身有一种飘起来的感觉。 林泉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叫出来,然后下意识地向前跑去,张助理莫名其妙地被后面不知什么东西推了一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已处于极度惊恐之中的李晓峰几乎崩溃,他按着柳飞云的后背疯狂地跑起来。 洞里乱成一团,怪叫声一片,手电光在黑暗中上下晃动着,更增添了一丝恐怖气氛,他们三个人觉得心脏已经快要爆炸了。 柳飞云毫不容易才稳住脚步,他扭过头严厉地说:“你们跑什么,见到鬼了?” 林泉一把抓住了柳飞云的衣服,喘着粗气说:“我听到身后有人对我说话,真的,这洞里有鬼!” 柳飞云让他们不要出声,他仔细地听了听,然后没好气地对他们说:“你们再好好听一下,那是白秀清在洞口的喊声。” 三个人屏住呼吸,听着那个忽远忽近声音,果然,那是白秀清的声音,好像是在问平安。 李晓峰一肚子的气,他冲洞口喊道:“我们没事,你是只猪。” 白秀清在上面回答:“知道了。” 林泉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找到了打火机,四个人重新上路了。台阶是向下延伸的,但幅度不是很大,他们扶着冰凉的墙面缓缓地向下走。 没过多久,柳飞云忽然站住了,李晓峰心里一惊,忙问前面是什么情况,柳飞云用手电光晃了晃,说:“你自己看吧。” 李晓峰顺着微弱的光线看过去,前面是条死路,不过墙壁上好像有一个东西,颜色很深,上面已是锈迹斑斑。李晓峰问那是什么。柳飞云说前面是一扇门,可能就是密道的出口,既不知道外面是哪儿,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大家做好准备。 柳飞云抓住门把手,几个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柳飞云的手,那是一只白净修长的手。 他的手在用力,青筋浮现,锈色的扳手慢慢地向下移动,一寸一寸,一丝一毫…… 巨大的声音从柳飞云的身前传来,灰尘再一次扬起,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道强烈的光线射了进来,刺眼的灯光使四个人眼前顿时一片花白。 在这一瞬间,他们听到了一阵尖叫声…… 第六章 中断 当光线不再刺眼的时候,柳飞云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林梅非常狼狈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蒋师傅弯着腰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为什么会是这样? 柳飞云顾不上去照料林梅,他急忙从密道里走出来,用手遮住灯光,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场景,这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地点——一楼客厅。 白秀清和段新宇听到尖叫后匆忙赶了过来,柳飞云让白秀清将消防窗关上。林泉已经把林梅扶到了沙发上,蒋师傅从厨房里拿来了热水,几个人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柳飞云已经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独自坐在沙发的一角,用手轻轻地按摩着太阳穴,心里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喝了几口热水,林梅终于舒缓过来,蒋师傅在旁边简单地解释道:“我们一直坐在大厅里,忽然听到墙里面有动静,以为是Johnson在密道里发出的声音,我俩凑过去想听个清楚,没想到一扇墙突然被推开了,里面居然有好几个人,林梅是女孩子,所以被吓成这样。老实说,我当时也被吓得够呛。” 柳飞云苦笑着看着自己,浑身上下全是土,难怪他们认不出。他问蒋师傅:“那条通道您不知道吗?” 蒋师傅慌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至今还没见到房子的主人呢。” 柳飞云点点头,说:“那条通道可能是紧急疏散口,也许是在火灾中逃生用的。我现在遗憾地告诉诸位,Johnson没有走过那条通道。” 李晓峰不解地问:“好容易找到了密道,你怎么却说Johnson没有走过?” “你好好想想,”柳飞云解释道,“在二楼入口处,我刚推开门,就扬起了很大的灰尘,这说明这条通道很长时间没人走过了。再有,假如Johnson从那里进去,地毯上会留有很明显的灰尘痕迹,在我们开门之前好像没有人看到吧?一楼的出口也是同理,大厅里的光线很好,我们没理由看不到灰尘。另外,这条通道里面很窄,Johnson也不可能躲在里面。所以我说Johnson没有去过那里。” 众人沉默。柳飞云接着说:“这就意味着这条线索已经中断了,Johnson并没有通过所谓的密道到达某处。” 张助理问:“既然排除了他通过密道离开的可能性,那么他又是如何消失的?” 柳飞云说:“我不知道,现在我建议诸位各自休息去吧,如果明天Johnson还不出现的话,我们就报警。” 林泉说:“你的意思是不找了?Johnson可能就在别墅里,现在又多了一条可怕的密道,这一夜怎么睡呀?” “所有的线索都已经中断了,我没有办法找到Johnson,”柳飞云无奈地说,“大家的房间都很近,夜里如果有什么事请大家互相照应吧。另外请把门窗锁好,Johnson有可能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各位要小心一点儿。好了,就到这里吧。”说完,柳飞云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离开大厅。 段新宇指着密道敞开的门说:“这里怎么办?” 柳飞云左右看了看,说:“把那边的小柜挪过去,堵住出口。” 李晓峰和张助理将小柜子搬了过去,大家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众人没精打采地走出大厅,柳飞云忽然对白秀清说:“老白,你下午对我说有个项目要合作,这事还谈不谈?” 白秀清眼睛一亮:“谈,谈。现在吗?” “我也有点困了,我们先谈个大概,明天再讨论细节,如何?”柳飞云说。 白秀清喜形于色地说:“我只用十五分钟就能把事情说清楚,我去你房间吧。” “不行!”李晓峰说,“我还要睡觉呢,你们哥俩就在大厅里凑合谈吧。” 柳飞云了解李晓峰的心思,他毫不在意地说:“我们去书房吧。”两个人转身向书房走去,李晓峰和其他人一道上了二楼,互相道晚安后他独自回到了房间。 刚到房门口李晓峰就怔住了,屋内一片凌乱,所有的家具都挪了位置,床单也掉在地板上。李晓峰退到门口重新看了看门牌号码,这里的确是2号房,没错呀,他猛然想起白秀清曾经在这间屋里寻找密道。李晓峰无可奈何地走进屋里,开始收拾房间。 小件家具都归位了,但那两张宽大的实木床让李晓峰犯了难,他灵机一动,转身走出房间,敲着1号房间的门。张助理打开了一个门缝,李晓峰说明来意,张助理有些不情愿地跟着他进了2号房。 两个人合力很快就把床挪到墙边,张助理刚要走,李晓峰将他按在椅子上,非常勤快地给他沏了一杯茶,然后向他提出聊天的要求。 身材微胖的李晓峰由于刚才挪家具出了一身汗,一般情况下,出了汗他就有了精神,有了精神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聊天。 李晓峰对心猿意马的张助理说:“你知道Johnson到底去哪儿了吗?” 张助理说:“我哪知道,连你们柳总都没辙了,就更别提我了。” 李晓峰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 “什么?”张助理猛然站起来,动容地说,“你说说看。” 李晓峰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得意洋洋地说:“他是从密道出去的。” 张助理失望地坐回椅子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呢,密道的线索已经让柳总否定了。” “你别听他的。”李晓峰摆摆手,“说,你别看他一副深思熟虑、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很多事情他都听我的意见。比如这件事,他一会儿回来就得追着我问。你信不信?” “真的?”张助理意外地问。 “那当然。”李晓峰谦逊地点点头说,“我认为Johnson一定是从密道里出去的,而且那条密道肯定在1号房里,为什么你们没找到入口,那是因为它的设计非常绝妙,一般人是不会找到的。” 李晓峰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摇头晃脑地说:“我认为在后半夜,他一定会从密道中回来。所以我提醒你,当你看到有个黑影站在床头近距离盯着你的时候,千万不要害怕,那个人是Johnson。” “啊!”张助理听完后非常紧张,他搓着手说,“我晚上睡这屋行吗?” “哥俩聊什么呢?”柳飞云笑呵呵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什么,该睡觉了。”李晓峰连拉带拽地将张助理推了出去,张助理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后嘟嘟囔囔地回房了。 柳飞云问:“张助理的表情很怪,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事。”李晓峰畅快地笑着说,“我就是闲得没事,吓唬吓唬他。” 柳飞云把被子铺开,笑着说:“就你这小胆儿还吓唬别人呢。你先洗漱吧,我真有点累了。” 李晓峰坐到柳飞云的对面,说:“现在也没别人,你必须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Johnson是怎么消失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数。” “我有数?”柳飞云躺在床上回答说,“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在这躺着了。”说完,他闭上眼,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 李晓峰碰了一鼻子灰,他半信半疑地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刚一关,柳飞云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在想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正如李晓峰所言,他对Johnson的消失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想不通。在找到真相之前,他更愿意保持沉默。 李晓峰湿淋淋地从卫生间里出来,说:“和老白的生意谈得怎么样?” “根本没谈生意,我会和他合作吗?”柳飞云走到门口把大灯关了,说,“今晚穿着衣服睡觉。” “没问题,我知道Johnson今晚要回来。”李晓峰倒床便睡,今天他说的话可不少。 柳飞云在台灯下看着他做记录的纸张,随后拿出笔,在上面补充一些内容: 20:00,在大家参观完别墅后,Johnson和张助理回到大厅,此时Johnson已经有酒醉的迹象,张助理扶Johnson上楼休息(所有人都在场)。 Johnson上楼后,段新宇去书房看书,林泉夫妻上楼放行李,我、李晓峰、白秀清、蒋师傅、小贾在大厅。 大约二十分钟后,张助理下楼,他说Johnson想和我谈合作事宜,我和李晓峰上楼,遇到准备下楼的林泉夫妻,闲聊了几句。段新宇邀请白秀清一起喝酒,两个人也上了二楼。 我敲1号房门,Johnson在里面说他困了,明天再谈事,我们下楼。段新宇、白秀清在二楼房间里喝酒,林泉夫妻在一楼看电视,张助理在大门口擦鞋,蒋师傅和小贾在厨房里。 22:30,所有人回二楼房间,白秀清受不了段新宇的呼噜,从二楼下来。 刚回到房间,听到张助理的砸门声,随后叫来蒋师傅用钥匙打开门,房间内空无一人,床上有睡过的痕迹,马桶旁有呕吐的残留物,窗户反锁。 四个人分别去了3号和4号房,林泉夫妻在看电视,段新宇在睡觉,均没有异常现象,此时白秀清躺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蒋师傅留在一楼,其他的人到二楼各个房间寻找秘密通道,没有结果。 再次寻找密道,发现消防窗是密道的入口,蒋师傅、林梅在一楼,白秀清、段新宇在二楼,其他四人进入密道,这条通道最终通向一楼,线索中断。 柳飞云把笔放到床头柜上,自己躺在床上思索着:从记录上看,Johnson回房间的后,一楼大厅一直都有人,Johnson绝无下楼的可能。二楼所有的窗户都是从里面锁的,除了那条已经排除可能的密道之外,整个二楼没有其他的出口,Johnson怎么可能消失呢?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一楼的时钟传来了整点报时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飘荡着,柳飞云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 Johnson该出现了,柳飞云思索着。他突发奇想,现在能不能打通Johnson的电话呢? 假如真的存在密道或者隐秘的地方,那么之前没有打通他的电话也是合情合理,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所有的人都在房间里睡觉,Johnson可以从容地在别墅里走动。如果是这样,他的电话就有可能拨通。 柳飞云把窗户打开,他靠在窗边拨打了Johnson的号码,事实与他的设想不同,Johnson的电话依然不在服务区。 他失望地坐回到床上,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看来只有等到明早了。他全身乏力地走进卫生间,简单地洗完脸,然后躺回床上。 在睡觉前,他不抱希望地重拨了Johnson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里居然传来了“嘟嘟”声!柳飞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 更让柳飞云意外的是—— 门外某处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恐怖的铃声! 午夜时分Johnson居然在走廊里? 他究竟要干什么? 柳飞云迅速从床上跳下来,用力将李晓峰摇醒,大声地说:“快起床!Johnson终于出现了!” 第七章 铃声 柳飞云和李晓峰飞快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走廊中并没有Johnson的人影,手机铃声也戛然而止。周围非常安静,似乎能听到一楼时钟的滴答声。 李晓峰高喊着Johnson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跑到一楼,打开大厅的吊灯,眼前的景象和他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柳飞云沿着走廊在二楼转了一圈,唯一见到的人是从房间里匆匆走出来的林泉。 柳飞云没有时间向林泉解释,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Johnson的电话,听筒里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时林梅和段新宇也从房间里探出头,柳飞云向他们解释事情的经过,众人听完后都是一阵紧张,七嘴八舌地说Johnson像个孤魂一样在别墅里乱转什么。 林梅的声音更是有些发颤:“他不会是想害谁的性命吧?” 柳飞云也有些茫然。李晓峰从楼梯转过来:“楼下的房间我都找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忽然,他的声音像被刀子切断了一样,几秒后传来一声惊叫:“手机!” 几个人闻讯跑过去,看到李晓峰手里多了一个最新款式的手机,柳飞云问:“在哪儿发现的?” “就在这儿。”李晓峰用手指着楼梯口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说,“下楼的时候没看到,这也不怪我,这手机也太小了。” 对于李晓峰絮絮叨叨的说话方式,柳飞云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对段新宇说:“白秀清还在睡呢?” 段新宇没好气地回答:“这老哥睡得挺香,还磨牙,这回轮到我失眠了。” 柳飞云示意李晓峰去叫醒张助理,话音刚落,张助理揉着眼睛走了过来。柳飞云对众人说:“白秀清和蒋师傅就不用叫了,我简单说两句,Johnson目前还在别墅里,各位睡觉时一定要把房门锁好,如果一定要出来,请两个人结伴而行。好了,现在可以回房间了。” 众人回到房间后,走廊里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柳飞云对李晓峰说:“你先回房睡吧,我去书房看会儿书,手机暂时由你保管。” “别看了,天都快亮了。”李晓峰喃喃地说。 柳飞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害怕了?没事,Johnson顶多戴个鬼面具吓唬你。” “谁害怕了?”李晓峰说。他拿着手机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然后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柳飞云目送李晓峰回到房间,他走到一楼,关掉大厅的灯,借助打火机光亮走进了书房。 跳跃缥缈的火苗使书房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柳飞云想象着Johnson可能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像僵尸一样与他面对面地对峙着,嘴里说着一些可怕的咒语,不过,这可怕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打开书房灯,柳飞云看到的是一间干净并舒适的房间,外面是阅读房间,一排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书架前是一张暗红色的写字台,上面依然扣着那本《世界侦探小说精选》,看来段新宇对这类书不感兴趣。里面的小房间全是藏书,精致的封闭书架里收藏着各类精装书,可以看出别墅的主人很有品位。 柳飞云习惯地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刺骨的寒气飘进房间。他坐到书桌前,翻开那本《黄色房间的秘密》,在阅读的过程中他一直试图将书中那个神奇的故事和眼前的遭遇联系起来。 就在柳飞云全神贯注地看书时,他忽然听到门外有声音。 “沙沙沙”,声音很小,由远至近,像是鞋子与地毯的摩擦声。 谁在走廊里?是蒋师傅还是小贾? 那个怪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书房的门口,随后,声音消失了。 谁在门后?为什么不进来? 柳飞云的心悬了起来,他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头,似乎有个魔鬼躲在门后。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大厅里很安静,静得让人无法忍受。 柳飞云在等,门外的人也在等。 谁也不愿轻易地打开那扇门。 也许那是一扇通向死亡的门。 终于,门慢慢地被推开了。 房间里的灯光射在一张阴沉的脸上,没有血色的脸。 那是Johnson的脸。 他无声无息地走进来,走得很慢,一直走到桌前,一言不发。 柳飞云全身一震,问道:“终于出现了,你究竟跑到哪儿去了?我们几个人一夜都没睡好,我甚至以为你已经死了。” Johnson没说话,灰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柳飞云,脸上好像是贴了一张死皮。柳飞云忽然觉得他有了些变化,具体是哪里一时也说不清。 柳飞云略作停顿,接着问:“你倒是说话呀,你是怎么从二楼消失的?” Johnson继续保持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柳飞云觉得奇怪,Johnson的神情非常反常,他稍稍侧头,用余光观察Johnson的下半身,他发现了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他看到了一个让他全身冒汗的事物—— 在灯光的照射下,Johnson的脚下居然没有影子! 什么人会没有影子? 面前的Johnson是人是鬼? 柳飞云顿时觉得全身发麻,这时Johnson终于说话了:“嘎嘎嘎……” “你说什么?”柳飞云问。 “嘎嘎嘎……”Johnson阴森地说,脸上的一块死皮在剧烈地抽动着。 突然,他的嘴角处流下一股猩红的鲜血,而Johnson却毫不知晓。 血一直在往下流,染红了他的衬衫,鲜红的血顺着衬衫滴在地上,一滴接一滴。 Johnson似乎有所察觉,他用手僵硬地擦了擦脸,半张脸立即被染成猩红色。随后,他用擦脸的手指向柳飞云,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柳飞云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体靠在后面的书架上,有几本书从架子的顶层掉了下来,“砰砰”乱响,有几本砸在柳飞云的身上,隐隐作痛。 冷风从窗户的方向吹过来,柳飞云努力睁开眼,面前却是另外一个场景—— 吊灯射出毫无生气的白光,冷空气通过敞开的窗户不断地向屋内灌入,那本推理小说掉在地上,整个房间异常地安静,除了柳飞云自己外,根本没有Johnson的人影。 难道我刚才在做梦?“嘎嘎嘎……”的声音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柳飞云回想着,他把窗户关紧后决定到大厅里看看,他觉得事情很蹊跷。刚拉开房门,他愣住了,因为他感觉大厅里有人。 有人躲在大厅里。 虽然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柳飞云知道对面有人。 因为他听到了呼吸声。 急促的呼吸声。 书房里的灯光不足以照亮大厅,但站在书房门口的柳飞云却暴露无遗。 他发现楼梯口好像有个东西,柳飞云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的环境,他眯着眼,努力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几秒钟后,他终于看清了—— 那的确是一个人影! 柳飞云用力握着手,有感觉,这肯定不是在梦中。 那么,对面的人是谁? 柳飞云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影已经开始移动了,他无声地冲上楼梯,向二楼跑去。虽然距离很远,但柳飞云还是迅速地跟在后面,当柳飞云跑到二楼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关门声传了过来。 是哪间房呢? 二楼一共有六扇门,除了2号房间从门缝处透出灯光外,其他房间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的声音。 柳飞云折回一楼关掉书房的灯,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敲开门,李晓峰穿戴整齐地打开房门。 “你没睡觉?”柳飞云看着他问。 “我等你呢。”李晓峰关切地说,“我怕你再消失了。” “是吗?”柳飞云怀疑地看着他,“嘴上抹蜂蜜了?我看你是害怕了吧。” “是有点儿。”李晓峰终于承认了,“刚才我听到一声门响,不知是谁出去了。反正我没敢出去。” 柳飞云点点头,把他刚才的境遇说了一遍,然后拿起笔记下来,边写边说:“如果我猜得没错,Johnson已经遭遇不测了。” 李晓峰睁大眼睛,紧张地问:“你是说他出了意外?” “天快亮了,”柳飞云看着窗外,意味深长地说,“我感觉Johnson现在已经不是活人了。” 李晓峰感到全身冰冷如刺。 柳飞云关上房间的灯躺在床上,这时别墅的周围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啪啦啪啦”的声音,那声音霎时变成了笼罩着整个屋子的急促的连续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下雨了? 柳飞云抬头向窗外望去。一道闪电骤然出现在漆黑的天空中,房间里充满了异样的光亮。闪电过后黑暗依旧,他还来不及细想,一声闷雷在别墅的上方炸开了,柳飞云双手一颤,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了自己的心房。 雨点喧嚣着击打着玻璃窗,柳飞云站在窗前向外张望,闪电又一次照亮黑暗的山峰,柳飞云看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场景—— 一个黑影呆呆地站在院子中央! 柳飞云立刻叫醒了睡梦中的李晓峰,自己率先冲出了房间,在走廊中他拍打着张助理的房门,喊道:“快出来,Johnson在院子里!” 第八章 暴雨 风将大门吹得“当当”响,柳飞云跑到一楼大厅,打开别墅的大门,李晓峰跟在后面,豆大的雨点无情地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虽然是刚刚下雨,但院子里已经有了些积水。 李晓峰跑到柳飞云身后,问道:“你看错了吧?” “就在院子里。”柳飞云用手指向院子的中央处,然而,他的手臂很快地僵在半空,因为院子中央除了如注的暴雨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李晓峰说:“连个鬼影都没有。赶紧回屋吧,可别感冒了。” “也许Johnson还在院子里。”柳飞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那他会冻死的。”李晓峰一边说一边拽着柳飞云往屋里走。 柳飞云的眼睛还在院里搜寻着,他坚信Johnson此刻还在外面,也许就躲在他们的附近,在暗处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走吧,那是你的幻觉而已,什么都没有。”李晓峰说。 我的幻觉?这怎么可能!柳飞云木然地站在门前想着,自己明明看到有个人站在院子里,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这个人究竟是不是Johnson? 张助理披着衣服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下来,他走到柳飞云的身旁,神情紧张地问:“你们看到Johnson了?”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始在大厅里东张西望。 “别看了,他的眼神有点不好使了。”李晓峰说。 “哦,是吗?”柳飞云转过身走进大厅,对两个人说,“你们看看地毯上有什么东西。” 李晓峰和张助理几乎是同时低下头,几秒钟后他们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地毯上有一片水迹,肯定是刚刚留下的! “老天爷!”李晓峰的声音有些发颤,“Johnson从外面回来了。” “柳总刚才看到的人也许不是Johnson。”张助理也被吓得有些哆嗦,“他不是别墅里的客人,而是一个外人,他可能一直躲在别墅的附近,专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潜进来,或者偷窃,或者……杀人!” 这时一道闪电从漆黑如墨的天空中划过,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可怕的雷鸣声。三个人无声地对视着,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诡异,甚至有些扭曲。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哗哗”乱响。 张助理的说法并不是没有可能,也许真有另一个人进入了别墅,而且就在几分钟前。不过,柳飞云有一点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冒雨站在院子中央? “发生了什么事?”段新宇站在二楼问。 “有个人刚刚进入了别墅。”柳飞云简短地回答。 “有这种事?”段新宇显得有些意外,十分紧张,他大跨步地从二楼走下来,“你们找到这个人了吗?” 柳飞云回答:“我们也是刚下来,你先把灯打开。” 大厅里的灯光在风雨之夜显得格外明亮。四个人低下头仔细看着地上的水迹,由于地毯太厚,遗留下来的水迹已经基本消失了。 “别墅里就这么几间房,我们现在开始找吧,不过要一起行动。”李晓峰对旁边的人说。很显然,人一多他的胆子自然也大了起来。 “他肯定不会在二楼,我发现他后很快就跑到门口了,这个人没有时间上楼,除非存在另外一条密道。”柳飞云走到消防通道的出口处,没发现有开启的痕迹,小柜子依然堵在门口,“张助理守在楼梯口,我们三个到每个房间里找。” 李晓峰走到茶几前拿起两个硕大的玻璃烟缸,他把里面的烟灰倒在纸篓里,自己拿一个,将另一个交给了段新宇,段新宇会意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们在干吗?”林泉从楼梯上晃晃悠悠地走下来,看样子还有些迷糊,他的头发乱成一团,像是戴着头套。 当李晓峰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后,林泉笑容立刻凝结在脸上,“我其实根本就没想上山,林梅死活要到别墅里住一夜,她从来就不听我的意见,这下好了,要出人命了。”林泉絮絮叨叨吃起后悔药。 “就是,就是。以后凡事你都要自己做主,让她永远看你的脸色行事。”李晓峰添油加醋地说。 柳飞云环视着大厅,然后首先走向娱乐室,其他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娱乐室的房门紧闭,柳飞云有节奏地敲着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柳飞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猛然推开门,迅速打开房间灯,一个他最不希望出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房间里并没有小贾的身影! 台球桌旁放着一张行军床,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有明显睡过的痕迹,柳飞云走过去,将手伸进被褥里,很凉!看来小贾离开房间已经很长时间了。 柳飞云转过身,对身后对目瞪口呆的三个人说:“又消失一个人。” 外面的雷声再一次咆哮起来,雨点不断地打在窗户上,仿佛要把玻璃打出无数个小孔来。 “小贾怎么会失踪呢?”林泉说。 “也许和Johnson有关。”段新宇说,“我看Johnson一定是躲在某处,在一个比较恰当的时候,他开始实施预谋已久的谋杀计划,第一个是小贾,然后是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说完,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晓峰。 “你看我干吗!”李晓峰不高兴了,“我和Johnson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要我说下一个肯定是白秀清。” “别胡思乱想了。”柳飞云终于开口了,“小贾只是一位临时过来帮忙的厨师,Johnson没有道理害他。” 就在这时,大厅的一侧突然传来了“啪”的一声响,声音很小,虽然外面雷声滚滚,但这个声音还是清晰入耳。 四个人同时想到了蒋师傅。 李晓峰第一个冲了出去,直奔蒋师傅的卧室。柳飞云穿过大厅的时候吩咐手足无措的张助理原地待命。 李晓峰一边疯狂地砸着卧室的房门,一边高喊着蒋师傅。屋内终于有了动静,脚步声和一阵痛苦的咳嗽声在雷雨声的间隙中传出来,几个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房门慢慢地打开了,乳白色的灯光从屋里射出来,蒋师傅睡眼惺忪地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李晓峰,不解地问:“有事吗?” 李晓峰动了几下嘴唇,但始终没说出一个字,他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平时巧舌如簧的李晓峰竟失语了。 此时柳飞云向他们做了一个手势,大家顺着柳飞云的手指望了过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厅拐角处的公用卫生间里亮着灯,里面似乎有哗哗的水声。 几个人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卫生间的门忽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每个人的心跳都加快了。即使山顶上夜晚的温度很低,但李晓峰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汗水。 里面的人是Johnson还是小贾? 或者说: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死人? 就像恐怖电影描写的那样,生者正给逝者分尸,然后将其装进垃圾袋中神鬼不知地拿出别墅?此时的浴缸里是否溅满了鲜血? 凶手此刻手持锯刀,面露凶光,准备与外面的人殊死一搏? 门开得太慢了,它在一丝一毫地转动。 李晓峰紧紧地握住手里的玻璃烟灰缸,他第一次觉得它是如此的沉重。门还在转动,他几乎已经感到一股血腥味扑面而至。 电闪雷鸣之际,门终于开了。 一个浑身惨白的人站在门后,灯光很暗,李晓峰从未见过此人,他手中的武器即将出手…… “等一等!”柳飞云喝住了李晓峰。 白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 没有Johnson、没有鲜血、没有锯刀,只有面无血色的小贾。 身穿白色浴衣的小贾靠在墙上,他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四个男人,不知所措。 李晓峰放下手中的烟灰缸,段新宇和林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卧室跑过来的蒋师傅呆呆地站在一旁。 柳飞云问:“你在干什么?” 小贾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在洗澡。” “哦?洗澡?”柳飞云盯着小贾说,“你习惯深更半夜洗澡?” 小贾回答:“雷声太大了,我睡不着,所以出来洗个澡。” 柳飞云接着问道:“你刚从别墅外面回来吧?” 小贾使劲地摇着头,解释说:“没有,我一直在这里洗澡,从你们到达别墅后我就没有出去过。” 柳飞云点了点头,笑着说:“让你受惊了,快回屋休息吧,别着凉了。” 小贾如释重负,他从卫生间里拿出换下的衣服,抱在怀里,然后快步走到娱乐室,锁门声清脆入耳。 林泉问道:“如果小贾一直在洗澡,那么刚才进入别墅的人是不是Johnson?” 段新宇说:“肯定是Johnson,他可能刚进来时听到我们的开门声,所以又出去了,他现在一定在院里,我们出去找找看。” “我看未必。”李晓峰摇摇头说,“Johnson像鬼魂似的转来转去图个什么?我估计是有个外人在别墅附近,想要谋财害命。” 蒋师傅说:“甭管是谁,我一会儿把大门锁上。” “您老平时不锁别墅门?”柳飞云问道。 “是啊。”蒋师傅用嘶哑的声音回答,“晚上我只锁院门,天一黑这山顶上就没人了,即便有人,外面的院墙相当高,一般人也爬不进来。” 柳飞云点点头,又问道:“小贾经常过来帮忙吗?” 蒋师傅回答:“他是会议中心的面点师,平时很少上来,我也是刚刚认识他。” 柳飞云转身对大家说:“各位,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等天亮后再说吧。” “这就完了?”林泉靠在墙上,说,“也许这个人还在别墅里,这事我一想起来就害怕。” 柳飞云说:“行,那咱们就再找找。李晓峰去书房,林泉去公用卫生间,注意窗户。娱乐室和蒋师傅的卧室就不用去了。”说完,他和段新宇坐到沙发上,张助理离开了楼梯口,蒋师傅拿出一串钥匙去锁别墅大门。 没过多久,李晓峰和段新宇分别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们向柳飞云摇了摇头。蒋师傅回到大厅,对大家说门已经锁好了。 “好了。”柳飞云站起来说,“该办的事都办了,现在回房睡觉,干熬着也不是个办法。” 柳飞云向楼梯方向走,其他几个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怎么,都不困呀?”柳飞云回头说。 “你还有心思睡觉?”林泉满面愁容地说,“搞不好明早又会少一个人。” “是啊。”段新宇也有所顾虑,“刚才进来的人既然不是小贾,那一定另有其人,我们不把他找出来,恐怕夜里会有危险。” 柳飞云回答:“我何尝不想找?关键是我们找不到。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们都到大厅里,一直坐到天亮,这样最安全。你们愿意吗?” 李晓峰显然不同意,他看了看钟表,说:“还要等几个小时,算了,我回房间。”说完,他就跟着柳飞云往回走。 段新宇和林泉犹豫了一会儿,想想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他俩也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蒋师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又是一声清脆的锁门声。 几个人一起走上楼,寒暄了几句后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李晓峰刚关上房门就跑到柳飞云的面前迫不及待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人到底是谁?这别墅里不会闹鬼吧?” “闹鬼的确不假。”柳飞云站在窗户前,眼睛凝视窗外的雨景,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是人的心里有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晓峰坐到床上。 柳飞云依然站在窗口,平平淡淡地说,“站在院子里的人就是小贾,他刚才根本没有说实话。” “什么?”李晓峰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小贾没说实话,再者说你刚才认为那个人是Johnson,这会儿又说是小贾,可见你也没看清。” 柳飞云回过头问道:“小贾为什么要半夜洗澡?” “他自己不是说了吗,打雷睡不着。”李晓峰说。 柳飞云摇着头说:“不对,他不是睡不着,而是全身被雨淋湿了必须去洗澡。” 李晓峰一愣,说道:“这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 “你没注意小贾从卫生间里拿出的衣服?”柳飞云问。 “衣服?有什么不妥吗?” 柳飞云不紧不慢地说:“他换下的衣服是湿的。” “也许是刚洗过。” 柳飞云笑道:“你没洗过衣服?被雨淋湿的和用水洗过的能一样吗?他换下的衣服并没有完全湿透。” 李晓峰点上一支烟,想了想说:“那你说小贾为什么撒谎?他和Johnson的消失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想去一个地方。” 李晓峰说:“等天亮再说吧。” 柳飞云已经拉开门,对李晓峰说:“拿上你的打火机。” 第九章 地下 外面的暴风雨一如既往,杂乱无章的雨点声从四面八方涌入一楼大厅,淹没了柳飞云的敲门声音。 “谁呀?”蒋师傅在屋里问。 “柳飞云、李晓峰,不好意思,我想和您说几句话。”柳飞云客气地说。 门开了,蒋师傅站在门口,脸上有些不悦,“还有什么事吗?” 柳飞云微微欠了一下身,说:“请问院子里的那间房是做什么用的?” “喔,算是库房吧,里面放着些旧家具和厨房用品,地下室存着十几瓶葡萄酒,好像没别的了,我很少去那里。”蒋师傅对柳飞云这个问题很意外。 “小贾有那间屋的钥匙吗?”柳飞云问。 “他是有一把,下午他还进去取面粉呢。” 柳飞云说:“您能不能借钥匙给我用一下?我想去看看。” 蒋师傅迟疑了片刻,他看了看柳飞云,又看了看李晓峰,然后回到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了柳飞云,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那怎么行,您歇着吧,钥匙我明天早上再还给您。”柳飞云一面说,一面将贴有“大门”和“仓库”字样的钥匙取下来,然后将钥匙串还给了蒋师傅。 蒋师傅回到屋里拿出一个手电和一把雨伞,说:“库房里的灯坏了,你们进去时小心点,伞只有一把,你们俩凑合着用吧。” 柳飞云向他道谢后,和李晓峰走到别墅门口,李晓峰不情愿地弯腰换着皮鞋,说:“你没事吧,破仓库有什么可看的?” 柳飞云看了看娱乐室,压低声音说:“小贾在院子里的唯一去处就是那间库房,所以我想去看看,而且库房也是这栋别墅里的死角,也许藏着什么秘密。” 李晓峰长出一口气,说:“我现在特别后悔一件事。” “不用说了。”柳飞云将大门打开,然后撑开雨伞,说,“你一定后悔拉我到别墅玩,害得你睡不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暴雨似乎陡然增大了一倍。柳飞云和李晓峰打着一把小伞穿过如瀑布般的雨帘,向库房方向奔去。 院子里十分泥泞,两个人艰难地趟过没过脚面的雨水,到达库房门口时,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李晓峰用手擦着脸,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柳飞云将钥匙插进门锁,一阵金属摩擦声后,门“嘎吱”一声开了,李晓峰侧身钻了进去。 屋内充满了尘土味和霉味,柳飞云打开手电,泛黄色的灯柱在黑暗中微不足道。 “灯是不是真坏了,没准是老蒋骗人呢。”李晓峰说。 柳飞云在墙上找到了开关,按了几下,没有作用。 柳飞云用手电扫着屋内的每个角落。这的确是一间名副其实的库房,房间里凌乱地摆着各种家具,家具的上面落着一层厚厚的尘土,较为干净的角落里存放着几袋面粉和白米,地面上有些白色的遗留物。 “破烂家具有什么可看的?”李晓峰倚靠在门口不耐烦地说,“我们还是回房间睡觉吧。” “你急什么,地下室还没看呢。”柳飞云说。 库房的尽头有一扇黑色的门,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台阶小屋,结实而宽敞的台阶一直伸向地下。 两人迈入漆黑的洞中,潮湿发酸的气味扑鼻而来,柳飞云拿着手电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李晓峰东张西望,其实除了黑暗之外他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 楼梯很湿滑,每走一步都会传来“咚咚”的回响,这种可怕的声音若远若近,好像是还有一个人跟在他们的后面。 柳飞云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阴森森地说:“如果Johnson真的遇害,这间地下室倒是一处藏尸的好地方。” “别废话了,你到底走不走?”李晓峰生性胆小,此时他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柳飞云笑了两声,继续向下走。地下室其实并不宽敞,墙壁是灰色的,空气很不新鲜,在手电照过之处冰冷的水泥地面闪着青光。 地下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亮点就是手电射出的光柱,柳飞云随着这道光线向里面缓缓走去,李晓峰拿出打火机,猩红色的火苗上下蹿动,微弱的红光勉强映出柳飞云的后背,他的轮廓随着火苗一起晃动,显得异常的诡异。 最里面放着一个高高的架子,上面摆着十几瓶洋酒,柳飞云拿起一瓶,吹去上面的尘土,自言自语地说:“干邑白兰地,好酒。” “咱们拿一瓶到楼上喝去吧。”李晓峰站在黑暗中说。 “算了吧,我可没Johnson的品位,洋酒我都闻不了,就更别说喝了。”柳飞云放下酒瓶转到另一个角落。 这一侧的墙上有几个木架子,上面摆着一堆锈迹斑斑的工具,柳飞云从上面拿下一个白色的盒子,他用手电筒照了照,说:“晓峰,你来看,这盒子上有几个手指印,绝对是最近留下的。” 李晓峰凑过去看了看,说:“没错,快打开看看。” 盒子被打开了,里面有很多个瓶子,柳飞云逐一地拿出来看,全是医疗用品,原来这是一个急救箱。 “你看这个。”柳飞云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瓶子,嘴里流露出兴奋的声调,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 李晓峰看不清标签上的小字,便问:“这是什么?” “安眠药,奇怪吗?”柳飞云回答。 李晓峰说:“为什么要奇怪,别墅里就不能有安眠药吗?” “奇怪的是安眠药为什么要放到急救箱里,所有的药都是封口的,唯独这瓶安眠药打开过,而且里面好像少了好几粒药片,这说明了什么?” 李晓峰回答:“这仅仅说明有人最近失眠。” “还有别的解释。”柳飞云不紧不慢地说,“也许在半小时前小贾站在同样的位置,拿走了几粒药片。” “不通情理,不合逻辑。”李晓峰毫不赞同他的推测,“天都快亮了,他却要吃安眠药,早餐谁做呀?” “也许并不是他自己吃。”柳飞云的声音在漆黑的地下室中飘来飘去。 “照你的意思,这是一桩连环谋杀案,你可别忘了小贾是临时调过来的,连蒋师傅都是刚刚认识他,作案总得有动机吧?” 柳飞云忽然话锋一转:“你觉得这间地下室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晓峰猛一激灵,像是在对自己说:“没什么不正常。” “你看那儿!”柳飞云手中的光柱突然移向房间的最里端。 李晓峰顺着光线望过去,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 地下室里居然还有一扇门! 那是一扇铁门。 漆黑的铁门。 铁门里面有什么? 会不会是Johnson的尸体?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它究竟通向哪里? 更加让李晓峰吃惊的是——柳飞云居然走到铁门前,郑重其事地敲着门! 究竟谁在里面? 柳飞云还在耐心地敲着门! “笃……笃笃……笃笃笃”,轻轻的,有节奏的,这声音在恐怖的地下室中回荡着! “你疯了!”李晓峰几乎是喊出来。 柳飞云没理会李晓峰的叫声,他的手放在门把上,然后用力向外拉。 李晓峰顿时眯起了眼睛,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然而,门没有打开,铁门牢牢地固定在门框上,纹丝未动。 “奇怪,地下室里还有套间,里面会是什么呢?”柳飞云有些遗憾地说,随后把手缩回来,手电光在铁门上照来照去。 “你疯了!”李晓峰有些歇斯底里了。 李晓峰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响从某个角落里传出来。 “你听到了吗?”李晓峰小声说。 “听到了,可能是雷声。”柳飞云将手电对准了铁门的缝隙。 “不是雷声!”李晓峰惶惶不安地说,“绝对不是!” 柳飞云不以为然地说:“别紧张,我这就完事。” “砰”,这个怪声再一次传过来。 “大爷,咱快回去吧。”李晓峰的语调像是在哀求柳飞云,他一把抓住柳飞云的胳膊,拼命向外扯,“天亮再来,我奉陪到底,行不行?” 看到李晓峰的窘境,柳飞云只好暂时收起好奇心,有些不甘地原路返回。两个人顺着楼梯向上走,雨声越来越大,地面上湿润的空气使人精神一震。 “就你能咋呼,瞧瞧,连个鬼影都没有。”柳飞云走进库房,用手电照着紧闭的大门说,“雨伞呢?” “我就放在门后面了,你再仔细找找。”李晓峰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 打火机跳跃的火苗勉强照亮了房间,此时李晓峰的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凹陷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浑身僵硬,他仿佛被掐住脖子似的,喉头梗塞叫不出声音。 “你在干什么……”柳飞云回过头,话刚说了一半就中断了,因为——他看见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站在李晓峰的旁边,只有半米的距离! 两个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呼啸的风声在别墅的上空盘旋着,库房大门发出尖厉的“吱吱”声。 一道闪电破空划过,柳飞云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一个弯弯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李晓峰的旁边,他披着灰色的雨衣,帽子尖尖地立着,几乎遮住了全部的脸! 第十章 门声 打火机冒出的火苗在剧烈地抖动着,淡红色的幽光忽明忽暗地映在李晓峰那张有些狰狞的脸上,他一动不动,不知所措。柳飞云将手电高高地举起,准备向灰衣人抛去,此时他已别无选择。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灰色的雨衣下面传出来—— “是我。”特有的嘶哑声。 “蒋师傅?”李晓峰与柳飞云异口同声地说。 “是我。”蒋师傅简短地说,“别怕。” 果然是蒋师傅。李晓峰合上打火机,抱怨地说:“您不老老实实待在别墅里,黑灯瞎火地跑仓库干吗来了?” 蒋师傅回答:“这么长时间你们也不回别墅,我有些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李晓峰说:“那您倒是拿把手电呀,黑屋子里一站,您想吓死人吧。” 蒋师傅说:“手电只有一把,在你们手里,我进来的时候被雨伞绊了一下,差点爬不起来。” 柳飞云问:“地下室那扇铁门里面是什么?” 蒋师傅低沉地说:“那扇门从来没有开过。” 柳飞云追问道:“你没有钥匙吗?” 蒋师傅摇摇头,说:“我没有。” 别墅里居然有扇不能打开的门! “回去吧,别感冒了。”蒋师傅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怪老头。”李晓峰撑起雨伞说。 暴雨依然猛烈,柳飞云锁好门后与李晓峰一起跑进别墅,在途中柳飞云看了一眼大门旁边的娱乐室,黑漆漆的房间里似乎有个人向外面张望。 那个人是小贾吗?他还没有睡? 他为什么要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蒋师傅已经脱掉了湿淋淋的雨衣,他接过柳飞云递过来的钥匙,小心地锁上别墅大门,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 柳飞云和李晓峰疲惫地回到2号客房,李晓峰一头扎进了卫生间。柳飞云脱下外衣挂在窗帘上,然后换上一件白色的浴衣,躺在床上。 他脑子里想着地下室的那扇铁门,他想得很累,但没有结果。卫生间里的水声像是一段催眠曲,柳飞云慢慢地合上了双眼,睡意顷刻向他袭来…… 柳飞云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或许根本没有睡着,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有节奏的声音,这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直达柳飞云的大脑深处。柳飞云猛然睁开眼,房间里开着灯,李晓峰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消失了。 我是不是又在做梦?柳飞云躺在床上想着。 突然,事情有了变化! 圆形的门把手在慢慢地转动! 柳飞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房门,冷汗从额头上渗出来。 谁在门外?是Johnson还是其他人?他究竟要做什么? 门把手停止了转动。对于房门柳飞云并不担心,他回到房间后上了两道门锁,就是有钥匙也打不开这扇房门。 柳飞云轻轻地走下床,推了推熟睡中的李晓峰,他毫无反应。柳飞云迅速地环视房间内的用具,最后他的眼睛停留在一个玻璃花瓶上——长方形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朵颜色艳丽的塑料花。 柳飞云蹑手蹑脚地走到写字台前,将塑料花抽出放在桌上,然后拿起花瓶的一端走到房门前,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除了窗外的雷雨声,走廊里没有一丝声音,那是一种神秘莫测的寂静。 那个人是否还站在门外? 是不是也将耳朵贴在门上? 柳飞云慢慢将门锁打开,尽量不发出声响,随后,他猛然间拉开房门,然而他只看到一幅山水画孤零零地挂在对面的墙上。 走廊里静悄悄的,头顶上的节能灯射出昏暗的光线。就在柳飞云迟疑之际,ωεn人$ΗūωЦ走廊的尽头突然亮起来,那是声控灯的反应,这说明对面有人! 柳飞云顺着走廊向里走,刚到露台时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是谁在走廊里?是3号房还是4号房? 这一侧的走廊同样寂静,两间客房里没有一丝声音。柳飞云满心疑虑地走到楼梯口。 段新宇、白秀清、林泉或林梅,刚才是谁敲我的房门?他们和Johnson的消失有没有关系? 繁杂错乱的事情搅得柳飞云无心睡眠,他回到2号房间把门虚掩上,然后独自来到一楼大厅。 东面的天空微微地泛着白,但在山谷中呼啸的狂风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依然猛烈。 柳飞云站在大厅的中央,静静地思索着这几个小时所发生的离奇事件。这时,某个角落传来了咳嗽声,好像是从娱乐室里传出来的。 柳飞云轻轻地敲着娱乐室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小贾在里面小声问:“是谁呀?”在柳飞云自报家门后,又过了一会儿,小贾把房门打开了。 被褥已经叠好,柳飞云坐在床上看着穿着浴衣的小贾,笑着对他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小贾呆呆地站在房间里,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俩为什么都穿着浴衣?”柳飞云依然在笑。 “因为穿浴衣舒服一些。”小贾说。 “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柳飞云示意小贾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其实你我的心里都很清楚,我们的外衣被雨淋湿了。”柳飞云用手指了指挂在窗台上的衣服说。 小贾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在夜里去过库房吧?”柳飞云问。 “没有。”小贾否定。 “地下室那扇铁门的里面是什么?”柳飞云追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小贾摇着头说,“这栋别墅我只来过两次,地下室我都没有去过。” 柳飞云点点头,说:“你可能已经获悉,这栋别墅里有一位叫Johnson的客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整个别墅里都没有他的踪迹,这雷雨交加的天气他能去哪儿呢?我甚至估计Johnson已经出了意外。” 小贾猛然抬起头,专注地看着柳飞云。 柳飞云注意到了小贾表情上的变化,于是他接着说道:“我和Johnson虽然不是朋友,但我们在生意上还是有些联系的,如果可能,无论是何种形式我都愿意帮助他,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小贾锁起眉头,像是考虑着什么,柳飞云扶了扶眼镜,默默地坐在床上看着他。一分钟后,小贾小声地说:“其实……” 大厅里有人在走动,接着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柳飞云打开娱乐室的房门,他看到林梅拿着一个餐盒从厨房里走出来。 “是你啊,你是没睡觉还是刚起床呀?”林梅笑着与柳飞云打着招呼。 “雷声把我吵醒了,”柳飞云看着林梅手里的餐盒说,“饿了?” 林梅笑着说:“我家那位林先生饿了,我得赶紧伺候他老人家。Johnson出现没有?” “没有。”柳飞云叹了口气。 “别瞎想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天亮后我们就报警。”林梅安慰柳飞云说。 “也只能这样了。”柳飞云无可奈何地说,“还说今天到附近的景点旅游呢,看外面这天气,悬了。” “听天由命吧。”林梅边走边说,“你在这干吗呢?和李晓峰打台球?” “我可没那份闲情逸致。”柳飞云一笑,“我和小贾聊天呢。” “哦,他也醒了?”林梅走进娱乐室,对小贾说:“贾师傅,请问今天早餐几点钟开始呀?” “我现在就准备,等做好了我去叫你们。”小贾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说边向门外走。 林梅拉住小贾说:“我只是随口问问,不着急,你们俩接着聊吧,我上楼了。” 小贾没说话,低着头走进了厨房。林梅对柳飞云说:“这小伙子怎么怪怪的?” 柳飞云看着厨房方向说:“他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事。” 在二楼与林梅告别后,柳飞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李晓峰依然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柳飞云在记事本上补充些内容,刚写了几笔,他忽然把记事本放在床上,柳飞云想起了Johnson的手机,如果Johnson果真出了意外,那么在他手机里可能会找到一些线索。 手机是由李晓峰保管的,柳飞云开始在房间里翻找,床头柜、写字台、手包里,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柳飞云都已经找过了,偏偏不见手机的踪影。 柳飞云看着熟睡中的李晓峰心里想:这小子,平时大大咧咧的,藏个东西倒是很小心,没办法,只好搅你的好觉了。 柳飞云好不容易将李晓峰叫醒,对他说:“你把Johnson的手机放哪儿了?” 李晓峰呆呆地看着柳飞云,慢腾腾地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手机,递给柳飞云,然后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真会找地方。”柳飞云自言自语地说。他打开手机的通话菜单,查找近期的拨出记录,令柳飞云意外的是,在通话信息里居然有自己的号码! 我从未接过Johnson的电话!真是活见鬼。 柳飞云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洗脸,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憔悴了许多,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Johnson给自己打过电话?这不可能。 也许是别人用过Johnson的电话,想想也不对,我并不认识Johnson身边的朋友或同事,更何况这几天除了李晓峰外,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这栋别墅里怎么有这么多诡异的事情? 天晓得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件。 窗外愈发的明亮,柳飞云关掉房间灯,房间里立刻暗了下来。柳飞云若有所思地拿起床上的手机。忽然,他将手机重重地扔在一边,转身把李晓峰摇晃起来:“你小子立马给我起床,我要的是Johnson的手机,不是你的。” “你早说呀。”李晓峰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在衣柜里呢,你自己找吧。” 柳飞云放下神情恍惚的李晓峰,走到门口,打开衣柜门,里面只有两床被子。柳飞云再次将李晓峰叫醒,让他自己把手机找出来。 李晓峰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东倒西歪地走到衣柜前,把手伸进被子里说,“你是不是虐待狂呀?” “少废话,赶紧拿出来。” 李晓峰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他抬头对柳飞云说:“手机不见了。” 第十一章 受困 “你没开玩笑吧?”柳飞云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李晓峰。 “老天爷,这玩笑可开大了。”李晓峰把被子从衣柜里抽出来,“手机明明放在这里,怎么会不见了?” “你没记错?”柳飞云走过去翻着被子说。 “怎么会不见了?”李晓峰一头雾水,“难道手机长腿了,自己溜了出去?” 柳飞云说:“我看是一个有腿的人溜进来,把手机拿走了。” “这就奇怪了。”李晓峰把被子扔进衣柜,说,“为什么要拿走Johnson的手机,人都消失了,还要手机干啥?” 柳飞云摘下眼镜,揉着眼睛说:“这个人一定与Johnson的失踪有关,他拿走手机是为了阻止我们知道真相,因为电话里有各种记录。” 李晓峰茫然地点点头:“这个说法比较合理,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柳飞云回答道:“你回想一下,从拿回手机到现在这段时间内,我们是否有同时不在房间的时候?” “当然有了,我们去仓库的时候。” 柳飞云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说:“就在这段时间,有个人偷偷潜入我们的房间,拿走了Johnson的手机。” “我的天啊!”李晓峰浑身一抖,“也就是说有个人在暗中一直盯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没错。”柳飞云点头同意,“一夜未眠的人不只我们两个。” 李晓峰颓然地坐到床上,问道:“你认为这个神秘的人物到底是谁?” 柳飞云耸了耸肩,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我们在库房的那段时间内,谁都可以从容地进入房间。” 李晓峰点上一支烟,刚吸了两口就掐灭了,他狠狠地说:“我知道了,这个人是张助理,不会错的。” “哦?说说理由。”柳飞云非常了解李晓峰的办事风格,他总会在第一时间对事情做出判断。 “事情很简单嘛。”李晓峰又点上烟,说,“首先,这栋别墅里除了白秀清之外,只有张助理和Johnson的关系最密切,谁知道他俩之间有什么恩怨;其次,张助理就住在我们隔壁,要监视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是这样吗?”柳飞云说,“除了白秀清和张助理外,也许还有其他人与Johnson有关系,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另外,要监视我们不一定非住在隔壁,就在你睡觉的时候有人敲房间门,我打开门时已经没人了,而就在这时对面的走廊灯忽然亮了起来,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住在3号、4号房间里的人有问题,不是敲门人就是监视人。” “是这样。在局面未明前,我们要小心点……”柳飞云说。 “你先等等。”李晓峰打断他的话,“你去对面的走廊了?” “是啊,两间房都关着门,里面也没有声音。”柳飞云感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然后你就回房间了?”李晓峰急切地问道。 “没有,我下楼和小贾聊了会儿,有什么异常吗?”柳飞云探着身子说,也许李晓峰真的有所发现。 李晓峰突然站起来,用手指着柳飞云的鼻子说:“柳飞云,你可真够朋友啊,我在屋里睡着觉你就敢敞着门出去!万一进来什么人把我杀了怎么办?” 柳飞云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我看你是多虑了,瞧你这一身肉,跟别人格斗吃不了亏。” 李晓峰久久地盯着柳飞云的脸,说:“我要回家。” “笃——笃——笃”一连串敲门声。“该吃早饭了。”是小贾的声音。 柳飞云走到窗前,摸了摸挂在窗帘上的衣服,还没有晾干,看来只能穿着浴衣下楼了。他对着还在发呆的李晓峰说:“起来吧,吃完了就回家。” 李晓峰还在想刚才的问题:“甭管谁拿了手机,我们挨着房间找不就行了。” “你认为现在还能找到吗?”柳飞云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楼的大门已经敞开,屋外咆哮的雨声响彻大厅,天色很暗,更像是傍晚,蒋师傅不得不将水晶吊灯打开。 林泉夫妇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急雨,林泉穿了一件衬衫。蒋师傅将一盘沙拉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进了厨房,与里面忙碌的小贾说着什么。 柳飞云走下楼梯来到夫妻俩的旁边,林泉回过头,吃惊地打量着柳飞云和李晓峰,脸上满是惊讶。 “怎么?睡一觉就不认识我了?”柳飞云开玩笑说。 “没有,没有。”林泉尴尬地笑了笑,“你们俩怎么穿着浴衣下来了?” “像马戏团的。”柳飞云瞥了一眼李晓峰,笑着回答,“我们俩夜里出去了一趟,也够巧的,刚好下雨,被淋成落汤鸡了,衣服到现在还没干呢。” “我背包里有吹风机,一会儿你拿去用用吧。”林梅说。 柳飞云点头向她表示谢意,林泉又问道:“你们夜里出去了?” “就是那间房子。”柳飞云指着库房说,“我也是闲得没事,想进去看看。” “里面没有Johnson吧?”林梅问。 “没有。”柳飞云摇着头说,“你们下楼时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梅说:“我们下楼的时候蒋师傅和小贾已经在忙了,一切正常。” 柳飞云刚要说话,蒋师傅招呼他们过去吃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食品。四个人依次坐到桌子前,张助理无精打采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早上好,各位。”张助理勉强打着招呼。 “小张,你昨晚上没睡好吧,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林梅说。 张助理叹了口气,说:“一闭上眼Johnson的身影就晃来晃去,再加上这整夜的雷雨,我感觉只睡了一小会儿。柳总,Johnson出现了吗?” “没有,我们先吃吧,吃完饭再说。白秀清和段新宇怎么还没下来?”柳飞云抬头看着二楼楼梯口。 “我去叫他。”李晓峰站起来,向楼梯走去。 林泉说:“这两人一个磨牙,一个打呼噜,相互激战了一夜,能起来才怪呢。我们别等他们了。” “也好。”柳飞云拿起筷子,朝着厨房的方向喊道,“蒋师傅、小贾,你们快过来吃吧,别忙了。” 蒋师傅走出来说:“你们快吃吧,可别放凉了,我们俩在厨房里吃。”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柳飞云站起来给其他人倒上咖啡,这时楼上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这个李晓峰,他快把门卸下来了。” 几分钟后,李晓峰从楼梯上跑下来,柳飞云问:“都起来了?” 李晓峰把一个包子放进嘴里,说:“老段起来了,白秀清没动静,估计还做美梦呢。嘿,这包子怎么这么咸,小贾的手艺可欠点儿火候。” “别那么多事儿,一会儿白秀清下来你连咸包子都吃不上了。”柳飞云已经吃完了,他端着咖啡斜靠在椅子上。 段新宇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对大家说:“我算是倒了大霉,老白简直就是铁齿铜牙,我基本上一夜没合眼。” 李晓峰接过话来:“你瞧吧,老白肯定会说他听你的呼噜声一夜没合眼。” 这时林梅说了句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也不知道会议中心的车能不能准时接我们下山。” 没有人回答,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门外的暴风骤雨,心里都忐忑不安。 林泉底气不足地说:“我看没问题,车一定会准时来的。” 每个人都想尽快离开这里,但心里总有一丝担心,雨太大了,会议中心的面包车能不能准时到达? 楼上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白秀清终于露面了。他还没坐定就一脸委屈地说:“老段这呼噜绝对是世界级的,我整夜都没合眼。”白秀清刚一说完,李晓峰立即朝大家做了一个鬼脸。 白秀清看着大家古怪的表情,说:“想笑就笑,可别憋出病来。柳飞云,这都快下山了,你怎么还穿着睡衣呀?” 柳飞云将咖啡杯轻轻地放到桌上,对他说:“我的外衣还没干。你赶紧吃,吃完了我们说些事儿。”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准跟Johnson有关,这小子还没露面?真有他的。”白秀清将食品塞进嘴里,“这包子怎么跟咸菜似的,小贾!怎么回事?” 小贾从厨房里跑出来,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给您重做一份吧。” “算了,一会儿我们就走了。”柳飞云将一盘蒸饺递到白秀清面前,“三鲜饺子,特意给你留的。” 白秀清一声不吭地埋头吃了起来。天色阴沉沉的,大雨像是从天空倾倒下来一样,雨点落地的“啪啪”声笼罩着整个别墅。 柳飞云又倒了一杯咖啡,漫不经心地说:“Johnson的手机不见了。” 李晓峰立刻提起精神,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大家坐在餐桌前面面相觑。最先说话的却是白秀清:“连Johnson自己都人间蒸发了,他的手机当然不见了。” 柳飞云一愣,随后他意识到当晚发现Johnson手机的时候,白秀清还在房间里睡觉。于是柳飞云将事情经过简要地向白秀清描述了一遍。 柳飞云的话音刚落,林梅就问道:“我记得手机是由李晓峰保管的,不是拿到你们房间里了吗?” “的确是拿到我们房间了。”柳飞云点头说,“不过又有人将它拿走了。” “啊?”林泉张口结舌道,“昨天夜里果然有人在别墅里乱转,还好只是拿走了手机。” 张助理的声音并不高:“估计是Johnson把它拿走的。” “这怎么可能?”段新宇不同意他的说法,“Johnson为什么要取走手机?他现在身在何处?” “要我说没那么邪乎。”白秀清终于放下筷子,说:“你们都是胡思乱想,其实手机一直放在李晓峰的兜里,他在别墅里到处溜达,很可能掉在了某处。” “你胡说,我把手机放在了衣柜里。”李晓峰瞪着他说。 白秀清接着说:“先甭管手机的事了,赶紧报警吧,人都不在了还要手机干吗用。” “老白,你这句话最有用。”柳飞云站起来,准备去打报警电话。 “客气,客气。”白秀得意地笑了笑,不过他的笑意还没有完全展开就僵住了。“合着我之前的话都是废话?” 李晓峰严肃地朝他点点头,表示肯定。 柳飞云刚刚离开餐桌,电话铃却先响了,蒋师傅走过去接起了电话,从他的表情上看,对方给他带来的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果然,蒋师傅放下电话,沮丧地对大家说:“会议中心刚来了电话,有一段山路被水淹了,汽车无法上山,请大家暂时留在别墅里。” 一时间,大厅里吵作一团,抱怨声不绝于耳。 “暂时是多长时间?”人群中属白秀清的嗓门最大。 “不好说。”蒋师傅叹了口气,说,“进山的路口有一段是洼地,这几天正在安装排水管道,上个月的大雨就淹过一回。” 柳飞云问:“那一次通车用了多长时间?” “大约四个小时。”蒋师傅说,“不过那次雨已经停了。” 柳飞云听着门外的雨声,心里一沉。 被困山中,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张助理说:“这么说我们至少要在别墅里待上四个小时。” 柳飞云淡淡地说:“我看不止。” 第十二章 纸条 蒋师傅和小贾在收拾餐桌,几位客人坐到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门外的瓢泼大雨。雨看来一时是不会停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似乌云密布,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栋古怪的别墅呢? 柳飞云伸了一个懒腰,说:“我们晚点下山也好,雨天走山路很危险,另外我正好可以把衣服晾干。” 张助理问道:“那我们还报不报警呢?” “傻小子。”白秀清干笑两声,尽量保持幽默感,“你以为警察会坐着直升飞机上山办案吗?” 段新宇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去书房看书了。” 林梅对李晓峰说:“去我房间拿吹风机吧。” 柳飞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各位,Johnson现在生死未卜,请大家还要注意安全,回房的人把门锁扣上。” 大厅里的人一转眼的工夫都散了。蒋师傅将咖啡煮好,然后走进自己的卧室。小贾认真地把厨房打扫干净后,神情恍惚地回娱乐室了。段新宇一直在书房里看书。白秀清依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尽管看不了几个台。张助理随便拿着几本杂志上楼了。李晓峰去了林泉夫妇的房间拿吹风机。 大厅里即刻安静下来,只有白秀清悠闲地哼着小曲。 李晓峰拿着一个便携式吹风机回到2号房间,柳飞云没在屋里。他将挂在窗帘上的衣服取下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扇窗户没有锁。 窗户被人打开过!是Johnson来过吗? 李晓峰立刻把衣服扔到床上,打开窗户向外张望。这时,他的身后有人说话:“不想活了?” 李晓峰猛然回过头,柳飞云浑身湿漉漉的,像幽灵一样站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件新睡衣。 “你别装神弄鬼的,刚才你干什么去了?”李晓峰说话时心房还在“咚咚”乱跳。 “我在别墅里随便转了转。你为什么要把脑袋伸到窗外?” 李晓峰将窗户锁上,神秘兮兮地说:“刚才Johnson可能来过。” “哦?”柳飞云来了精神,“说说看。” “我们下楼时这扇窗户明明是锁上的,现在却被人打开了,更重要的是,我刚才往外看发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路径,窗户与房顶的距离很短……” 柳飞云抢着说:“你的意思是Johnson从窗户爬到楼顶了?” “没错。”李晓峰打了一个响指,兴奋地说,“也就是说Johnson一直在楼顶,这就是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的原因。” 柳飞云慢条斯理地回应:“首先,如果Johnson在楼顶的话,那么他现在不是被雷劈死就是被雨淹死;其次,这扇窗户是我打开的,原因很简单,屋里太闷了,我是打开窗户后才下的楼,那时你去了林泉的房间里拿吹风机。” 说完,柳飞云朝他笑了笑,转身进了卫生间,他的声音从里面嗡嗡地传出来:“林泉的衣服是不是挂在外面?” 李晓峰回答:“挂在窗台上,你是怎么知道的?”卫生间里只有水声,没有回应。 柳飞云洗完澡,换上新浴衣,伴着雾气走出卫生间,他看见李晓峰拿着吹风机正吹着衣服。 “辛苦了。”柳飞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倒在床上,“在家都没干过这活儿吧。” 李晓峰哼了一声,低着头说:“你刚才又离开别墅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柳飞云抬起头问。 “嘿嘿,你跟个落水狗似的,一看就是被雨淋了。” 柳飞云说:“我着急回家,所以到院里看看雨小了没有。” 李晓峰说:“你那件新浴衣在哪搞到的?” “隔壁,刚好多出一件。”柳飞云从床上坐起来,“你先停停,我跟你说个正事。” 李晓峰关掉吹风机,他知道一定是关于Johnson失踪的事。 “早餐时我忽然提起手机的事,当时你认为谁的表情不正常?” 李晓峰想了想,谨慎地答道:“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除了小贾在厨房里搞出的一声响。” “你说的正常是指惊讶吧。” “当然啦。”李晓峰不解地看着柳飞云,“一个人偷偷进入了我们的房间,并且取走了Johnson的手机,这件事无论是谁听了都应该感到很惊讶。” 柳飞云双手叠在脑后,换了一个话题:“你有没有想过Johnson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走廊里?” 李晓峰不假思索地答道:“这还用问,当然是Johnson把它掉在地上了。你凌晨给他打电话,说不定Johnson也被吓得半死,仓促间扔掉了手机。” 柳飞云接着问道:“我再问你,铃声一响我就出去了,那时走廊里空无一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只有鬼知道。” 柳飞云眨眨眼,说:“真奇怪,我的看法刚好与你相反。” 李晓峰顿时来了兴趣,他把吹风机扔在床上,欠着身说:“说说你的看法。” “首先关于惊讶,”柳飞云将枕头立在背后,说,“有人偷偷进入了房间,取走了Johnson的手机,听到的人都会感到很惊讶,这一点你说得不错。但,惊讶的表情本应是自然的,当我宣布这条消息的时候,除了白秀清之外,其他人的表情似乎不是有感而发,更像是刻意为之,很多时候过犹不及,他们为什么要夸大惊讶的表情呢?” 李晓峰挠着脑袋回想了一下,他同意柳飞云的说法,当时那几个人的表情是有些怪怪的。不过李晓峰可不想立即服软:“光凭表情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至少可以肯定一点。”柳飞云并不想和李晓峰抬杠,他尽量简短地说,“夸张的表情是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他们之中的某个人拿走了Johnson的手机,同时也意味着这个人与Johnson的失踪有关。” “究竟是谁呢?” 柳飞云回答:“我还不能肯定,除了白秀清之外谁都有可能。另外,小贾在厨房里搞出的那声响也不一定是巧合,他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事,找机会我还要和他聊聊。” 李晓峰对他的解释颇为不满,“别墅里一半的人都是嫌疑犯,你这侦破范围也太大了。” 柳飞云继续着刚才那个话题:“你说手机是Johnson掉在走廊里,这个说法值得商榷,而且这个场景很难实现。以当时的状况,Johnson根本无路可走,然而他却像空气一样消失在我们的眼前,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只有在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所以我认为手机并不在Johnson身上,而是藏在某个人的手里,他在走廊里受到铃声的惊吓,仓促间扔掉了手机,跑回自己的房间里,这就是我们在第一时间冲到走廊却仍然一无所获的原因。” 李晓峰茫然地点点头,说:“听上去像是那么回事儿,但你究竟还是说不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飞云将垫在背后的枕头放平,然后摘掉眼镜,舒舒服服地躺下来,说:“我现在困了,午饭就别叫我了,你帮我拿些吃的就行。”说完,他一侧身,将后背对着李晓峰。 “话还没说完呢,你先别睡。”李晓峰双手插着腰恼怒地看着柳飞云的后背,他最痛恨话说一半的人。 “你要是不困,就去找白秀清聊天去,看看有没有新发现。”柳飞云含糊不清地说,看样子他随时都会进入睡眠状态。 李晓峰其实也是困意浓浓,但刚才的对话使他精神大振,现在居然一丝困意也没有了。李晓峰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他换上潮湿的外衣,走出房间。 走廊里静悄悄的,李晓峰漫无目的地走到楼梯口,干点儿什么呢?他看见白秀清躺在大厅的沙发上专注地看着电视。 “老白,有什么好节目?”李晓峰问道。 白秀清猛然抬头,笑容满面地朝李晓峰招手,异常客气地说:“快下来,好莱坞最新大片,刚刚开始。” 百无聊赖的李晓峰走下楼梯,他刚坐到沙发上就愣住了,哪来的好莱坞大片,电视屏幕上明明是雪花一片。 这时白秀清一脸愧疚地拍着李晓峰的肩膀说:“八成是天线坏了,现在没一个频道能看,这个鬼地方。” 李晓峰盯着白秀清说:“你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吧。” 白秀清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是不蒙你,你能乖乖下来吗?” 李晓峰站起来准备回房间,白秀清一把拉住他,说:“我知道你也闲得没事,咱俩聊会儿吧。” “聊什么呀?”李晓峰耐着性子坐下来,从白秀清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白秀清立刻拿出打火机毕恭毕敬地给他点上。 “你不觉得别墅里有一个人很古怪吗?”白秀清说。 “别卖关子了,这个人是谁?” “段新宇。” 李晓峰眉毛一挑,问道:“何以见得?” “段新宇昨晚邀我回房间喝酒,”白秀清跷着二郎腿说,“可他刚喝了两口就躺在床上睡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神经病?” “你真够呛,”李晓峰说,“那是老段和你没啥共同语言,如果他要是和我住在一屋,肯定秉烛长谈、彻夜不眠。” “他还有更邪的事。”白秀清伸长脖子,凑到李晓峰耳边说。 李晓峰把他推开,说:“什么毛病,这也没外人,有话你就大声说吧。” 白秀清谨慎地环视四周后,小声说:“段新宇那家伙睁着眼睡觉。” “什么!”李晓峰诧异地看着白秀清,说,“你又开始编瞎话了。” “千真万确。”白秀清信誓旦旦地说,“今早我睡醒时,段新宇躺在对面的床上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刚要和他说话,忽然发现他居然还打着呼噜。我靠,差点把你白哥活活吓死。如果今天不能下山,我可不跟他同屋了。” “他睁着眼睡觉?”李晓峰眯着眼警惕地看着白秀清,“我只听说过三国里的张飞有这毛病。” “真的,我如果骗你就让雷劈死。”白秀清诚恳地说。 白秀清的话音刚落,一串炸雷声在别墅的上方响起。 “简直太巧了。”白秀清两眼无神地看着李晓峰。 “瞧瞧,惹雷公生气了吧。”李晓峰笑呵呵地说。 “你听我说呀……”白秀清急赤白脸地解释。李晓峰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恍惚中他只看见白秀清的嘴巴一张一合,没坚持多会儿他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一阵清脆的声音将李晓峰吵醒,他睁开眼,看到蒋师傅正把一盘热腾腾的炒饭放在餐桌上,白秀清则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饭菜,口水已经溢到了嘴角,随时都可能流下来。 李晓峰揉了揉眼睛,问蒋师傅:“路通了吗?” 蒋师傅低沉地说:“还没有消息,雨要是不停你们就走不了。先吃饭吧,小贾已经上楼叫其他人了。” 李晓峰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快餐盒,为柳飞云拿了些炒饭和青菜,他上楼时正好遇到从楼梯走下来的小贾和段新宇,李晓峰对小贾说:“柳飞云睡觉呢,我们不用等他了。” 小贾茫然地点点头,与李晓峰擦肩而过。 李晓峰进屋后看到柳飞云正靠在床头发呆,他把餐盒放在桌子上,说:“既然醒了就下楼吃吧。” 柳飞云说:“我现在没胃口。晓峰,又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 “哦?什么事?”李晓峰的声音平淡,他对于“奇怪的事情”已经有些麻木了,这栋别墅里充满了古怪。 柳飞云递给他一张对折了几层的纸条,神秘地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晓峰还是有些紧张地接过皱巴巴的纸条,这是一张信纸,上面有会议中心的标志,每个房间里都有一本这样的信纸。 李晓峰慢慢地打开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 2:00,书房。 第十三章 密会 李晓峰呆呆地看着手里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他坐到旁边的床上,问道:“谁给你的?” 柳飞云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不知道?”李晓峰机械地重复了一遍,他将纸条翻来翻去,没找到什么痕迹,“那这张纸条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门口的地板上。”柳飞云回答,“我想是从门缝塞进来的。” “房门根本就没锁,有什么事进来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写纸条?”李晓峰觉得这件事不合逻辑。 柳飞云的回答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李晓峰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2:00,书房。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意思?” “有两种可能。”柳飞云冷静地说,“其一,这个人想和我单独见面,纸条上是时间和地点;其二,这个人想提醒我们,两点钟在书房里会发生一些事。” “奇怪了,为什么要约在书房?” 柳飞云说:“也许他本人不愿意在二楼出现。” “纸条上也没写清楚,是下午两点还是夜里两点?” 柳飞云说:“我认为应该是指下午,因为假如山路通了,我们随时都可以走,午夜两点毫无意义。” 李晓峰点点头,说:“你估计这张纸条是谁写的?” 柳飞云反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在大厅和白秀清聊天,然后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 柳飞云问:“白秀清一直在大厅吗?” “我不能肯定。”李晓峰说,“不过我想他一定不会回房间。” “为什么?”柳飞云问。 李晓峰笑着说出了段新宇的那些古怪行为,“如果白秀清头脑还清醒的话,他是不会回房间的,没想到五大三粗的老白也如此胆小。” “蒋师傅也在一楼吗?” “他似乎没有上来的理由。”李晓峰说,“写纸条的人就在二楼,段新宇、张助理、林泉夫妇都有可能。” 柳飞云补充道:“还应该算上小贾,他刚才敲门让我们下楼吃饭,他完全有塞进纸条的机会。” “你打算怎么办?”李晓峰问道。 柳飞云说:“这还用问,当然是赴约了。” “离两点还有些时间,我去蒋师傅那儿拿些防身的家伙。” 柳飞云说:“你不用跟我去,如果这个人要是方便露面的话就不用煞费苦心地写纸条了。” “你一个人去怎么行!”李晓峰摇头说,“对方的意图不明,你一个人可能会有危险,Johnson不就是个例子吗?” “也许纸条就是Johnson写的,他要告诉我一些秘密。”柳飞云笑吟吟地说,“总之你不用操心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掉,你赶紧下楼吃饭吧。”说完,他蒙上被子,又开始睡了。 李晓峰下楼,餐桌前已经坐满了人,林梅对姗姗来迟的李晓峰说:“柳总怎么没下来?” “他胃疼,凑合着喝点水就算是吃午饭了。”李晓峰说。 “真是巧了,我刚好也有这倒霉毛病。”林泉抬头说,“我那儿有胃药,你等下去我房间吧。” “还是你们心细,我正好把吹风机还你。”李晓峰把半个鸡蛋放进嘴里。 坐在旁边的白秀清殷勤地给张助理倒上茶水,张助理受宠若惊,忙欠身致谢,白秀清一摆手,说:“都是同路人,没那么多礼数。” 李晓峰若无其事地吃着饭,用余光扫着白秀清,他知道白秀清的意图。 果然,白秀清客客气气地对张助理说:“我下午到你屋里躺会儿,行吗?” 张助理一愣,道:“您不是有房间吗?” 白秀清干咳了两声,略有尴尬地说:“老段的呼噜声分贝太高,再和他住一起我非精神分裂不可。” 段新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助理看了看他俩的表情,说:“行,你住过来吧,其实我一个人住还真有些害怕。” “Johnson还找不找呢?柳飞云什么意见?”段新宇面无表情地说。 “他哪有这份闲心,”李晓峰又从白秀清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白秀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柳总现在正抱着肚子满床打滚呢。” 李晓峰一面调侃一面暗中观察每个人的表情。白秀清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林泉憨厚依旧,林梅忙着给他夹菜,这是一对恩爱夫妻。段新宇也是老样子,阴着脸,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Johnson不在身边,张助理依然唯唯诺诺,生怕自己说错话、办错事。 每个人都很正常,是谁写的纸条呢? 好像还差一人,小贾呢? 李晓峰问坐在沙发上的蒋师傅:“小贾呢?” 蒋师傅回答:“他回屋睡觉去了,你要是有事我可以去叫他。” 李晓峰说没事,就是随便问问。说完,他起身走进了书房,写字台上有一本信纸,李晓峰拿起笔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什么。 十多分钟后,李晓峰回到餐桌前对大家说:“Johnson失踪的事非同小可,如果我们报警,警方一定会询问事情经过,为了提高办事效率,我刚才在书房拟了一份事件的经过,大家看看有没有纰漏,如果属实就在上面签个字。” 林泉痛快地把信纸接过去,笑着说:“还是你行,想得还真周到,这样也节省了我们的时间。” 得到赞扬的李晓峰笑嘻嘻地坐到沙发上,他非常满意自己的表现。其实这个点子也是他突发奇想,他知道柳飞云看过关于字迹鉴定方面的书,只要能拿到这些人的签字,柳飞云大概就能判断出纸条出自谁手,这样的话,可以变被动为主动,不用冒着风险去书房就能提前找到这个人。 蒋师傅将满页签名的信纸递给李晓峰,说:“我就不用签了吧。” “您和小贾也要签。”李晓峰用命令的口吻告诉他。 蒋师傅无奈签完字后,李晓峰立刻去敲娱乐室的房门,小贾羞涩的声音从门内飘出来,李晓峰告诉他要签一份证明,小贾说他已经躺下了,过一会儿再说吧。李晓峰坚决不同意,他固执地把信纸从门缝处塞了进去,让小贾马上签字。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信纸从门缝塞出来,李晓峰看到了小贾歪歪斜斜的签名。 李晓峰高兴极了,他这一手绝对出乎柳飞云的意料,也许还能找出Johnson的下落。李晓峰向其他人挥了挥手,他也顾不上吃饭了,直接跑上楼梯,他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柳飞云这个好消息。 柳飞云居然还在睡。李晓峰把他摇醒,将信纸放在他的眼前。 “你搞什么名堂!”柳飞云用手拨开信纸,茫然地看着李晓峰。 “字迹。”李晓峰晃着信纸,说,“我搞到了所有人的签字,你可以通过字迹找到那个人。” 柳飞云看看信纸,又看看李晓峰,叹了口气,说:“没用。” “什么?!”李晓峰火冒三丈,自己绝妙的创意在柳飞云眼里竟然是“没用”,“你说清楚,为什么没用?” “很简单。”柳飞云慢悠悠地说,“你要大家在证明上签字,这件事对于那位神秘人士来说肯定非常敏感,他知道你要通过签字的笔迹来找到他,所以,他在你这份证明上不会留下真实的笔迹,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他们的字体,对于这些签字的真伪自然也就无从谈起,所以,没用。” 柳飞云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一点,那张纸条上的字体十分潦草,似乎是写者故意为之。用潦草的字迹来对应工整的签字,至少我还没有这种本事,恐怕得借助警方的鉴定力量了。” 李晓峰木然地站在原地,之前的火气也都熄灭了,他把信纸扔到桌子上,说:“我算是白忙活了一场。” 柳飞云说:“你没白忙,这份证明可以给警察看,可以省去很多麻烦。雨小了,也许我们下午就能走,你还是抓紧时间睡会儿吧。” 李晓峰说:“你两点时叫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去书房,到时候我躲在卫生间里。” “就这么办,一会儿我叫你。”柳飞云看了看表,然后又躺下了。 雨似乎真的小了,李晓峰随着雨声慢慢进入了恍惚状态,他见到了很多故人,回忆了很多往事,他不知道哪个是梦幻哪个是真实。 他梦见了Johnson,他要知道Johnson是否已经被害。 他看到了纸条,那几笔潦草的字迹已经变成了一摊鲜红的血迹。 他遇到了凶手,是谁呢?不是白秀清,不是段新宇,不是林泉夫妇,也不是蒋师傅和小贾。 凶手是另外一个人,他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是书房! 李晓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抬起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看表,已经两点了,他扭过身准备唤醒柳飞云,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因为——旁边的床铺上竟然没有柳飞云的踪影。 李晓峰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柳飞云已经去书房了。 他会遭遇不测吗?那个神秘的凶手就在书房里等着他? 其实柳飞云根本就没睡,他只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当他听到李晓峰轻微的呼噜声后,柳飞云立刻下床换上外衣,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李晓峰,然后轻轻地将门打开。 他要去赴约。那个秘密的约会。一个可以得到真相的约会。 他不能让李晓峰随自己同往,因为书房里可能会有危险。 李晓峰是自己的朋友,他不能让朋友冒险。朋友可以同甘,但不需要同苦。苦,还是留给自己吧。 别墅很静,静得可怕。 柳飞云推开书房的门,谁在等他? 打开灯,空无一人,自己来早了? 雨点敲打着玻璃,杂乱无章的声音增加了柳飞云对这次约会的担忧。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总觉得有件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2:00,时间已到,但该到的人却没有到。 等待是痛苦的,但人生还有许多等待要去面对。 面对未知的等待,柳飞云准备好了吗?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是刻意的轻微。 柳飞云抬起头,死死地盯住房门。 时间似乎凝结了,门后的人毫无动静,两个人在无声的对峙着。 终于,门开了。 第十四章 失约 柳飞云愣住了。因为门外的人让他很意外。 他看见李晓峰从门外走进来。 柳飞云问:“怎么是你?” 李晓峰答:“为什么不能是我?” 柳飞云问:“纸条是你写的?约我到书房里的人是你?” 李晓峰笑了,他说:“怎么是我?我是不放心你才下楼的,你不必怀疑我,因为我是你的兄弟。” 是啊,有谁会怀疑自己的兄弟。 “兄弟”这个词是有分量的。“兄弟”这两个字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字面上的解释。这是男人间的友谊,是一种热血沸腾又不失温暖的友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谁又是谁的兄弟呢? 柳飞云笑了,笑的是那么放松,那么随意。 “约你的人是谁?”李晓峰问。 柳飞云回答:“没见到人,他失约了。” “哦?他为什么要失约?不会是因为交通堵塞吧。这个借口可不够好。”李晓峰说。 柳飞云的头脑在任何时候都很清醒,他说:“失约总会有些理由,其一,他想把我们引出房间;其二,他临时变了主意;其三,他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李晓峰说:“你认为他的失约属于第几种情况?” “第一种可以排除在外。”柳飞云平静地说,“如果Johnson的手机还在我们房间里的话,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约会达到目的,然而手机已经不见了,这件事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房间里还有什么东西会引起别人的兴趣?似乎没有。” “我看未必。”李晓峰总会有不同意见,“也许房间里有我们不知道的事物。” “哦,例如?” “比如密道。”李晓峰信心十足地说,“在2号房间里有一条密道的入口,可以通向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也许就在此时此刻,有个人在我们房间里打开了密道的开关。这就是他约你出来的原因。当然他知道,我一定会跟在你身边。” 还有一条密道在2号房间?柳飞云质疑地看着李晓峰,从对方的表情看,并非在开玩笑。然而这个说法过于牵强,柳飞云无法相信,他认为李晓峰属于病急乱投医,这种说法完全没有依据。 “你这是旧事重提。”柳飞云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密道一说已经否定,况且白秀清早把2号房间里外翻遍了,根本没有发现密道的踪影。” “难道你相信白秀清?”李晓峰尖锐地反问道,“密道的入口绝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它的设计一定非常缜密和隐蔽,我们住了一天不是也没有发现吗?” 柳飞云不想与他争执下去,李晓峰有时候很固执,柳飞云没有任何把握将他说服,所以他只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好,就算我们房间里有一条神秘的密道,它会通向哪里?你别忘了,外面可是瓢泼大雨,没有人可以下山。”柳飞云顺着李晓峰的思路说下去。 “通向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李晓峰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微笑,“你知道这个地方。” “你也学会卖关子了,快说吧。”柳飞云说。 “密道最终通向地下室的铁门里。”李晓峰干脆地回答。 铁门?那扇铁门是柳飞云未解的心结,没想到此时又被李晓峰提起,不过柳飞云从未想过铁门与2号房之间的联系,更没想到铁门的后面是一条秘密通道,有个人正利用这条通道为非作歹。不过柳飞云还是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 “你很有想象力。我倒想问问你,这个人为什么要去地下室?铁门里又藏着什么?”柳飞云问。 “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李晓峰几乎变成了一个大侦探,或者说像侦探一样沉稳,“铁门里藏着一些秘密,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你的回答跟没说一样。”柳飞云说,“你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去地下室?” “我必须纠正一下你的错误。”李晓峰说,“他不是去地下室,而是从地下室来。” 从地下室来?好一个逆向思维,李晓峰的思维出现了混乱? “我没搞懂你的意思。”柳飞云直截了当地说。 “其实很简单。”李晓峰解释道,“这个人写纸条把我们引开,并不是为了进入密道,而是从密道出来,他一直躲在地下室的铁门里。” “你的推断中有重大的纰漏。”柳飞云摇着头说,“假设这个人一直躲在地下室里,他又是如何出现在走廊里?后面的纸条就更讲不通了。” 李晓峰料到柳飞云会有这个问题,他不慌不忙地回答:“这里面有个时间差的问题。” “好,希望你可以解释清楚。”柳飞云说,“还有一方面我搞不清楚,他先把我们引开房间,然后从所谓的密道中走出来,这似乎是一种舍近求远法,不是吗?这个人又何必要如此周折?他完全可以从别墅的正门走进来,既省精力又省时间,再说大门并没有上锁,他来去自如。” 李晓峰摇着头说:“他有自己的理由,第一,怕别人发现他的踪迹;第二,怕别人认出他的面孔。” “事情越来越玄了。”柳飞云说,“怎么还有两种可能性?” “我先说第一个可能。”李晓峰说,“他为什么怕别人发现他的踪迹呢?因为他不是白秀清,不是段新宇,不是林泉夫妇,不是张助理,更不是蒋师傅和小贾。” 到关键时刻,李晓峰又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从未露面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人。” 窗外响起一阵雷声,柳飞云觉得脚有点发凉,头皮也开始发麻。这是一个可怕的推断,这个推断有成立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别墅里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一直躲在暗处?”柳飞云问。 “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内,甚至包括现在的对话,他也许此刻就在我们的脚下。”李晓峰阴森森地说。 柳飞云扶了一下眼镜,下意识地看了看书房的地面,说:“听起来很恐怖,他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他可能与我们中间的某个人有过节,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杀人狂,要干掉别墅里的每一个人。Johnson可能已经被他害死了,昨天下午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而且还是醉酒状态,这个人从密道里出来,先杀了Johnson,然后将他的尸体拖进密道,现在Johnson的尸骨就在地下室的铁门里!”李晓峰的声音有些颤抖。 “有点讲不通,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密道的入口以及地下室的铁门?这些事连蒋师傅都不知道。”柳飞云问。 “蒋师傅到别墅工作也没多长时间,这个人可能是蒋师傅的前任,或者干脆就是别墅的主人。” 李晓峰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也是一个可怕的论断。 蒋师傅的前任?别墅的主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个人正在杀害第二个人?”柳飞云尽量保持镇定。 李晓峰看了看表,说:“我想他已经完事了,别墅里肯定又少一个人。” “那还愣着干吗?快回房间看看吧。”柳飞云冲出了书房。 大厅里很静。静得让人怀疑时间是否还在流逝。两个人走到房间门口,互相对视了一下,不知是相互鼓励还是相互安慰。 房间里有人吗? 密道的入口已经敞开? 我们是否钻入密道,与凶手殊死格斗? 柳飞云慢慢地推开门。所有的家具都在原位,所有的物品丝毫未动。 柳飞云背着手环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平静地说:“看来你的推断有些偏差,显然这里没有密道,或者说没有人从密道里出来。” “不可能。”李晓峰固执地说,“你有别的解释吗?” “不管有没有别的解释,至少我没看到所谓的密道入口,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移过位置。” “要验证很容易,你可以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如果一个人没少,就是我错了。”李晓峰说。 “没问题,我马上就把其他人叫起来。”柳飞云忽然笑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听听你的另外一个解释:为什么怕别人认出他的面孔?” “我看你是明知故问。”李晓峰对柳飞云的办事风格了如指掌,“因为这个人是我们中的一个。” “哦,有这种事,他是谁?”柳飞云作惊讶状。 李晓峰说:“他就是Johnson!” 第十五章 猜疑 当柳飞云听到李晓峰的一席话后,他不得不修正自己之前的看法,重新考虑事情的变化和走向。 是Johnson吗?他一直躲在地下室的铁门里? 李晓峰继续阐述他的推断,“一定是Johnson,昨晚趁大家都在大厅的时候,他钻进了密道,一手制造了不可思议的密室状态。Johnson原本的计划是在夜里行动,不过他没想到我们会突然造访地下室,所以他被迫改变了计划。所以,他在地下室苦等了一夜,当你敲那扇铁门的时候,其实他就在门后,我想他那时一定也很紧张。” 李晓峰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今天早晨我们在大厅吃早餐的时候,他已经顺着密道回到了别墅。当Johnson听到山路受阻的时候,他立即设计了新的计划,于是,那张神秘的纸条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他的新计划?”柳飞云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计划是什么?” “他当然有一套计划,并且已经实施了。”李晓峰说:“那张纸条就是他写的,目的是调虎离山,他可以顺利地从密道里出来。” “这就是关于时间差的解释?好像不对吧。”柳飞云再次表示了自己的质疑,“Johnson何必要调开我们?他在早餐的时候就可以从密道里出来了。” “Johnson需要一个适当的时机。”李晓峰解释道,“早晨大家都是刚刚睡醒,精力充沛,这个时间段对Johnson不利。” 柳飞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最佳时段是午后两点,因为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精神最为放松。” “是这样,所以他两点约你去书房。”李晓峰得意地笑了笑。 柳飞云仔细地想了想事情的经过,他认为李晓峰考虑得太复杂了,Johnson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那条理论上的密道也是出于李晓峰一相情愿的猜测。而且,在他的叙述中有明显的漏洞和不合常理的地方。 “有一个关键问题你必须解释清楚。”柳飞云从桌上撕下一张信纸递给李晓峰,说,“Johnson是怎么将纸条塞进门缝的,这一点我想不通,按照你的分析,他那时应该在密道里。” 李晓峰接过信纸,将其对折了几下,叠成了一个小纸团,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推敲这个问题,还好我已经考虑过了。”他转身打开房门,将对折的信纸放置到房门的上方,最里面,门框的相交处,然后拉着柳飞云走出房间,最后将门虚掩上。 “看好了,这只是一个小把戏。”李晓峰手舞足蹈地说,“假设我们下楼去吃早餐,Johnson这时已经回到别墅里,他在信纸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把它放到了这个位置。”李晓峰指向门框。 柳飞云背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晓峰的演示。 李晓峰推开门,同柳飞云走进房间,一边关门一边说:“你看,纸条并没有掉下来,因为第一次开门时它还没有松动。” 李晓峰再一次打开门,说:“后来的情景你还记得吧,你在房间里睡觉,我下楼和白秀清聊天,又开了一次门。”李晓峰关上门时,门缝夹的纸条已经掉在地上。 “看见了吗?李晓峰兴奋得跳了起来,这就是Johnson的秘密,纸条其实早就在门上了,只不过你在几个小时后才发现的。Johnson的确很聪明,但他终究逃不过好猎人的手掌心。” 柳飞云弯腰拣起地上的纸条,又抬头盯住门框,静静地想了想,然后他反复拉了几次房门,最后他笑眯眯地李晓峰说:“推理很精彩,演示很到位。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你第一次开门时用力很小,而第二次你几乎用了全力,你在刻意迎合你的结论,对吧?” 李晓峰不以为然地说:“无论怎样,演示在第一次就成功了。其实在我们吃完早餐回到房间时,纸条就可以掉下来,这对Johnson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 “不,我认为纸条出现的时间非常关键,它可以判定你的推断是否正确。”柳飞云尖锐地指出。 “你的意思是其他人约你去书房?” 柳飞云回答:“除了在一楼的白秀清和蒋师傅外,其他任何人都有写纸条的可能。如果是Johnson,那么他此举要达到什么目的呢?任何犯罪分子都要有作案的动机与目的,他总不能毫无目的地行凶吧。” “Johnson有明显的目的性。”李晓峰始终坚持自己的判断。 柳飞云问:“他有什么目的?” “别墅里有他痛恨的人。”李晓峰说。 “谁?”柳飞云的眼睛一亮。 “当然是白秀清了。”李晓峰脱口而出,“他的公司去年输得很惨,这使他的后台老板Johnson损失了大量的资金,同时美国总部对Johnson也丧失了一些信任,对于像Johnson这样的职业经理人来说,去年的打击也许是致命的。因此,他心里埋藏着对白秀清的憎恨,这栋别墅是他最佳的报复场所……” “你先等等吧。”柳飞云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想象力也太无边无际了,你说Johnson为了公司的损失而选择杀害白秀清?” “至少给他一个教训。”李晓峰退一步说。 柳飞云摇着头,说:“这不符合逻辑。” “逻辑?”李晓峰反驳道,“你的逻辑不能强加在别人身上,如果按照你的逻辑,这世界上大概就不会有犯罪了。” 或许,一个人永远不能完全说服另一个人。 柳飞云说:“再争下去也没有结果,我们还是去看看白秀清吧,他可以证明你的推断是否正确。” 两个人有些忐忑地走到4号房间的门口,敲开房门,段新宇睡眼蒙地打量着来者,问他们有什么事。 李晓峰说:“我们找白秀清。” 段新宇回答:“他一直都没回房间。” 柳飞云和李晓峰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下,心中立刻腾起一片疑云,一种不祥的感觉随之而来。 李晓峰急切地问:“他去哪儿了?” “天知道,这家伙神出鬼没的。”段新宇回答,“是不是在楼下看电视呢?” 柳飞云说:“我们刚才从楼梯口过来的,大厅没人。” “这就奇怪了,他没地方去了。”段新宇说。 莫非白秀清真的出事了?李晓峰的判断是正确的? 一阵沉默后,李晓峰拍了一下脑袋说:“该死,我忘了,中午吃饭时白秀清说过他要住1号房,他八成和张助理在一起。” 李晓峰撇下还在发愣的柳飞云和段新宇,自己奔向1号房间,刚到门口,房门开了,张助理站在李晓峰的面前问:“什么事啊?” “你干吗去?”李晓峰机警地问道。 “我听到楼道里有动静,以为是山路通了。”张助理说。 柳飞云从后面走过来问:“白秀清在你房间里吗?” 张助理刚一点头,李晓峰立即冲进房间,他看到白秀清正躺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天花板出神。 “还好,你还活着。”李晓峰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话!你小子找揍呢。”白秀清大怒。 两个人回到2号房间,柳飞云说:“看来你的推测是错误的,你承认吗?” 李晓峰莫测高深地摇摇头,说:“你错了。” “我错了?”柳飞云用手指向自己。 李晓峰接着说:“Johnson现在就在别墅里,他随时都有可能行动。” “你别忘了,目前除了一楼的公共卫生间和书房外,其他每套房间里都有人。” 李晓峰说:“既然能在别墅里凭空消失,他就一定有藏身的地方。我猜想,这间房里有一条唯一能通向外面的密道,别墅里还有一间隐秘的房间,Johnson现在就在那里,等待着适当的机会。” 李晓峰进一步补充道:“一楼有五个房间,如果不算露台,二楼恰好也有五个房间,这是我们可以看到的,其实这栋别墅里还有第十一间房。” 第十一间房?居然有这种事。 柳飞云沉默无语,如果事态正如李晓峰所言,那么事情的结果是无法想象的,也是他从未遇见过的。 李晓峰接着说:“刚才我只说了其中一种可能性,我觉得Johnson的计划远不止这些,还会有更可怕的事。” “还能有什么?”柳飞云问。 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 “我之前说过,白秀清生意上的失败令Johnson损失惨重,从而使Johnson无比痛恨白秀清,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我们俩,是我们公司将老白彻底打败。”李晓峰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柳飞云已经明白了他所表达的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 柳飞云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除了白秀清,Johnson的目标还有我们两个。” “你认为呢?”李晓峰反问道。 “不合理。”柳飞云不同意李晓峰的说法,“Johnson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也会到别墅来,而他的计划是需要提前谋划的。” “我们只是偶然相遇吗?我看未必。”李晓峰说,“我已经离开广告圈了,也不知是谁给我寄了两张请柬,我当时就觉得挺奇怪,现在想想纯属正常,因为这两张请柬就是Johnson寄的,我想白秀清的情况也差不多。” “好,就算请柬是Johnson给你寄的,”柳飞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如果唯一的密道在2号房间,Johnson为什么要选择住1号房?这毫无道理呀。” “第一,1号房还住着张助理,Johnson不方便办事;第二,Johnson消失于1号房,我们的精力全放在那间房里,从而忽视了其他房间;第三,把我们安排在有密道的房间更有利于他的行动,他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从密道里钻出来,那个时间咱俩可能还在熟睡,不过幸好昨天我们折腾了一夜,没给Johnson一点儿机会。如果今晚走不了,我们俩就要小心了。”李晓峰细致地分析道。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我、白秀清依旧安然无恙?”柳飞云反问道。 “时机。”李晓峰肯定地回答,“Johnson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所以他必须谨慎地把握机会。” “你认为他的最佳时机是何时?” “今夜!”李晓峰说。 “我还有觉得有些蹊跷。”柳飞云说,“Johnson可左右不了天降大雨和山路被阻,如果没有这两件事的发生,我们现在已经下山旅游了,他的计划不就完全落空了吗?” 李晓峰笑了笑,说:“这就叫阴差阳错。Johnson的计划原本是在昨夜执行,但他没想到我们俩在别墅里折腾一个晚上,天亮了还没睡觉,所以他的计划落空了。不过有些事更令他意外,由于下雨,我们被困在别墅里,这样的话他就多了一天的时间,等于昨天的计划挪到了今天实施。” 柳飞云眉头紧锁地说:“你的推理似乎太复杂了吧。” “复杂?”李晓峰不以为然,“请你解释一下Johnson为什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为止已经接近24小时了。” 柳飞云再度陷入沉默中,他的确无法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嘶哑的叫喊声。 第十六章 失踪 蒋师傅在床上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他睁开眼,抬头看了看挂在墙面上的钟表,天啊,自己竟整整睡了三个小时,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 是准备晚饭的时间了,他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木床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如同蒋师傅老迈的身体。 外面的雨声依旧,不过好像比早晨那阵子小了许多,也不知山路能不能通车,他真希望那些客人能够早些离开别墅,自从昨天他们一到这里,别墅里就发生了一连串怪事,一个人居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这种事情只有在侦探小说里才能看到。自己是别墅里的负责人,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如何向领导交代? 他期盼那位客人能够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他眼前,虽然他认为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并不现实。假如Johnson没碰上麻烦,他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蒋师傅披上外衣打开卧室门,大厅里寂静无声,其他人可能都在房间里,除了无聊,别墅里什么都没有。 电话铃响了,是会议中心的那位声音甜美的接待小姐打来的,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道路依旧没有通车,她让那几位客人做好在此过夜的准备,景点旅游的行程可能要被取消了,周围的山路都不好走。 蒋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几个人恐怕还要在此地留宿一夜,不知晚上还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可以肯定的是这又将是一个令人担心的夜晚。他并没有告诉对方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她会信吗?她又有什么办法? 那个姓柳的客人真叫人头疼,他好像对所有的事都很好奇,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用不尽的精力,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有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他一直没有放弃对Johnson的搜寻,不过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是否能找到Johnson的去向,谁知道呢。 蒋师傅弯着腰走进厨房,厨房里很乱,地面没扫干净,冰箱门还留着一条缝,橱柜上摆着一堆洗过的盘子。这个小贾真够毛躁的,洗完盘子也不知道收进橱柜。哎,毕竟是孩子嘛,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蒋师傅把厨房简单地打扫了一遍,然后拉开冰箱门,把一块牛肉拿出来解冻。 他准备早些做晚饭,吃完饭最好大家都回到房间里,相安无事地度过一晚,明早下山后报警,千万别再发生什么事了,当然Johnson能够出现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位柳先生白天在房间里睡觉,估计晚上还得折腾,昨天夜里他居然冒雨去了地下室,还要打开那扇铁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地下室与Johnson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蒋师傅慢腾腾地穿过大厅走到娱乐室的门口,他有节奏地敲着门,对里面说:“小贾,该准备晚饭了。” 小贾没有回应,蒋师傅又喊了两声,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睡着了? 门没有锁,蒋师傅推门而入,房间内空无一人,那张行军床靠在墙边,床上的被褥叠得很整齐,厨房里没人,他会去哪儿呢? 回到大厅,蒋师傅打开了书房和卫生间的门,里面都没有小贾的身影,他推了推别墅大门,纹丝未动。莫非小贾去了二楼? 蒋师傅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一种可怕的预感:是不是小贾出事了? 应该不会,小贾根本就不认识那几位客人,即便是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轮不到他头上,也许他此刻在二楼的客房里聊天,是自己多虑了。想到这里,蒋师傅放下心,这一天出的怪事让他成了惊弓之鸟,他想自己好歹也是一把年纪了,居然如此浮躁。 他蹒跚地走上二楼,在楼梯口用嘶哑的嗓音喊着小贾的名字,他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在昏暗的走廊里回荡着。 怎么没人回应?我的声音足够大了,如果{“文}小贾在二{“人}楼应该可{“书}以听见,莫{“屋}非……蒋师傅原本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这次他的心情比刚才还要紧张,小贾似乎并不在二楼,他总不会也无缘无故消失了吧。 一扇房门打开了,柳飞云从里面走出来,问道:“蒋师傅,您老有什么事吗?” “你看见小贾了吗?”蒋师傅问。 “小贾不是在一楼吗?”柳飞云说。 蒋师傅回答:“他没在一楼,别墅的院子大门是我锁的,钥匙一直在我手里,我刚才在院子找了一圈,除了大雨外,什么也没有,所以他现在只能在二楼。” “他在二楼?”柳飞云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小贾到二楼找谁呢? 1号房门打开了,白秀清探出脑袋烦躁地说:“老蒋你的嗓门还挺大,我正睡午觉呢。” 柳飞云说:“别睡了,该吃晚饭了。” 白秀清立刻喜笑颜开,问道:“吃完饭能下山了吗?” 柳飞云没接白秀清的话题,他往屋里扫了一眼,冷冷地说:“小贾没在里面吧。” 白秀清翻着白眼说:“他怎么会在我这里,我跟他也不熟。” 话音刚落,李晓峰已经拨开白秀清挤进了房间,很快,他回到门口,向柳飞云摇了摇头,张助理也跟了出来。 随后,柳飞云让李晓峰去露台,蒋师傅和张助理去3号房,白秀清去4号房,自己留在楼梯口,他真不希望昨晚的事情重演。 一阵杂乱的开门声和说话声,寂静的走廊突然热闹起来,然而热闹的背后是无尽的失望,柳飞云看到他们回来时的表情就知道又有新的事情发生了—— 小贾失踪了! 令人无法置信。 别墅里的八个人再一次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柳飞云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林泉那标志性的憨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愁眉紧锁,他斜靠在沙发上,双脚不停地抖动,眼睛出神地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的手,仿佛这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它。 平时很有主见的林梅此时也没了见解,她麻木地端着杯咖啡,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咖啡是苦是甜,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段新宇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此刻忽然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苍白。原本惨白的脸上似乎有些许苍白,现在的样子恐怕连他自己都会害怕。 白秀清姓白,但他的脸不白,是红。为什么他会脸红?原因很简单,他害怕了,而且是怕得要命,他担心下一个消失的人就是他自己,他不愿消失,他不甘心,因为还有很多好事、等着他去体验、去享受,当然他也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地来到这个该死的别墅。 张助理像往常一样地安静,这一次他垂下头,垂得很低,他也许正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家,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蒋师傅照旧坐在最外面,他此刻很紧张,此前少了一位客人,而现在却丢了一个同伴,这栋别墅有什么秘密?难道有一个吃人的陷阱藏在某处? “老段,你手怎么红了?”李晓峰没话找话。 “蚊子咬了一下,被我挠红了。”段新宇回答。 柳飞云对李晓峰说:“你还坚持那套复杂曲折的推理吗?” 李晓峰似乎有十足的信心,他说:“至少方向没有错,Johnson也不是神,没什么了不起。” “哦?”柳飞云对李晓峰的态度感到很意外,他说,“你不妨给大家讲讲,省得我们总是疑神疑鬼的。” “好。”李晓峰喝了口水,迫不及待地说,“各位,我们之前困惑于Johnson的意外失踪,表面上看这件事很离奇,其实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Johnson把我们都骗了,他此刻也许就在别墅里。” 大厅里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一种无形的压力遍布在每个角落。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李晓峰,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其实Johnson消失的方法并不复杂,他是通过密道离开的。”李晓峰接着说。 满脸通红的白秀清第一个发表了反对意见:“纯粹胡说,完全不可能,那条消防通道根本不是密道,它实际上哪儿也不通,我们都看到了。” 这一次李晓峰没有跟白秀清发生争执,他说:“我没说那条消防通道,其实在别墅里还有另一条秘密通道。” 顿时,大厅里一片喧哗,李晓峰的话像是一枚炸弹在大厅的上空突然爆炸了。除了柳飞云外,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 张助理摇着头,看似不同意李晓峰的说法,他低声质问道:“我们不是已经找遍了吗,没发现还有第二条密道。” 李晓峰也用力摇摇头,说:“我估计一般人很难找到密道的入口,它可能有一个绝密的开关藏在暗处。” 林泉插了一句:“这第二条密道在哪儿?” 李晓峰回答:“在2号房间。Johnson昨晚趁大家都在楼下的工夫,钻进密道离开了别墅。” 林泉没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Johnson怎么会知道有条密道在2号房间?这似乎不太可能。” 李晓峰耐心地回答道:“他是一家着名跨国公司的驻华代表,神通广大。他或许以前来过这栋别墅,无意中发现了这条通道;或许Johnson和别墅的主人原本就是朋友,他早就知道这里有条密道。” 李晓峰的解释令林泉更加糊涂,于是他接着问:“Johnson为什么要通过密道离开这里?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晓峰说:“一个计划,一个处心积虑的报复计划。”于是他将Johnson与自己和白秀清的恩恩怨怨向大家讲述了一遍。 白秀清的脸又红了几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就因为这点破事,他犯不上大动干戈吧?” 段新宇说:“所谓的第二条密道你们俩也没找到,你凭什么说它在2号房间?我看这只是单方面的猜想而已。” 李晓峰又耐心地将纸条的事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他用纸条把我们引开,然后从密道里爬出来,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林梅将咖啡杯放到茶几上,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轻声轻语地说:“假设你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为什么消失的不是你们三个人,而是一点都不搭界的小贾,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讲不通。我们都知道,小贾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厨师,和你们生意上的瓜葛根本挨不上,他与Johnson有什么冤仇?” 林梅的几句话说出了每个人心里的疑问,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李晓峰,等待着他的答案。 李晓峰依然很放松,他说:“你们忽略了一件事情。” 白秀清赶忙问:“什么事?你小子别卖关子,有话赶快说。” “房间。”李晓峰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他一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柳飞云。 “你这是在考我吧?”柳飞云说,“小贾住在一个特殊的房间里,不是房间里特殊,而是房间的位置特殊,能同时看到一楼和二楼的房间只有小贾住的娱乐室。李晓峰,我答得对吗?” 李晓峰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没错,就在我与柳飞云在书房的时候,小贾或许听到了什么声音,所以他从娱乐室里出来,他无意中抬头看到刚从密道里爬出来经过二楼走廊的Johnson,正在愣神的小贾还没来得及说话,Johnson已经让他闭上了嘴。这就是小贾失踪的原因。”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的脑海里还在回味着李晓峰的话语,就像在午夜时分忽然听到一段极度恐怖的故事。 李晓峰的推断是事实吗?大家不能肯定,但此刻谁也讲不出更令人信服的解释,所以李晓峰的话似乎成了唯一的事实。 白秀清忽然毫无征兆地站起来,问蒋师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山。 蒋师傅摇了摇头,说今晚可能还要请各位留宿一夜。 在一片杂乱的叹息声中,白秀清软绵绵地坐下来,说:“你估计Johnson还在密道里吗?” 李晓峰回答:“Johnson把我和柳飞云引开就是为了从密道里出来,不过他没有想到会遇到小贾,于是他被迫改变计划。老实讲,我也不能确定他目前会在哪儿,也许还在密道里,也许就在大厅某处,正在听我们的对话。”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变色。 段新宇似乎并不相信李晓峰的话,他说:“你既然肯定还有条密道,请问它通向哪里?我们能不能找到出口?” 李晓峰用手指向门外,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密道的那一端就在那间库房里,昨天夜里我和柳飞云进去看了看,里面有一个地下室,那间地下室的尽头有一道铁门,蒋师傅没有那扇门的钥匙,也不知道铁门后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李晓峰停下来看了看蒋师傅,蒋师傅向大家点点头,表示肯定。 “所以我认为铁门就是密道的出口。”李晓峰肯定地说,“可能大家认为我在胡说,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有别的解释吗?” 林梅稍微缓过神来,但神情依然紧张:“我们现在应该尽快找到小贾,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晓峰冷冷地说:“恐怕现在他已经不能再开口了。” 张助理说:“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呢?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李晓峰对这个问题似乎缺乏准备,他扭头看着柳飞云,问道:“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柳飞云的建议很简单,他只说:“打开铁门。” 第十七章 铁门 必须打开铁门!这是当下唯一的选择。铁门后面有Johnson恶毒的目光?铁门后面有小贾血腥的尸体? 真相就在铁门的背后。 “有工具吗?”柳飞云问蒋师傅。 “都在库房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蒋师傅把库房钥匙递到柳飞云的手里。 柳飞云站起来对大家说:“地下室面积不大,所以没必要都过去,林泉夫妇和蒋师傅留在客厅里,白秀清去2号房间,其他人去库房。” 白秀清对这个分配很满意,心想柳飞云还是很照顾自己的,谁愿意去那个潮湿的地下室,躺在床上多舒服,动手的活还是留给别人干吧。他生怕柳飞云临时改变主意,于是白秀清一转身像上满发条的机器一样冲上了二楼。 蒋师傅从卧室里拿出两把手电筒和一件雨衣,他对柳飞云说:“有一把手电筒接触不良,我在床底下找到的,你们凑合用吧,一定要小心。” 柳飞云点点头,他将一把手电交给李晓峰,将雨衣递给看似弱不禁风的张助理,蒋师傅把别墅的大门打开。 天色已经擦黑,暴雨仍在继续,四个人趟着积水向库房走去,那是一个隐藏着秘密的地方,他们是否能够找到答案? 白秀清哼着没调的小曲乐呵呵地推开了2号房门,他走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李晓峰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骆驼烟,刚抽上一口他觉得不妥,于是,他又抽出一支塞进了自己的烟盒,心想这下扯平了。 什么味道?白秀清觉得屋里的空气很不新鲜,简直就是狗窝。白秀清打开窗户,一股凉爽的风飘了进来。 他透过窗户前看到柳飞云等四个人正冒雨走到库房前,一会儿工夫,库房门打开了,几个人依次走了进去。此后,白秀清美美地躺在床上,高高地跷起二郎腿,开始吞云吐雾,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别人的烟总比自己的烟有味道。 那几个笨蛋,闲得没事非要撬什么铁门,估计里面除了一窝耗子外,什么也没有。白秀清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想着。 对于眼前这些离奇古怪的事件白秀清根本不感兴趣,当然也可以这样说,白秀清对无关自身利益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不就是少了两个人吗?天塌下来有柳飞云扛着,自己犯不上去操心。 胆怯?白秀清冷笑了两声,他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他之所以要表现出胆怯的样子主要是为了迷惑柳飞云,他知道柳飞云一定要将别墅翻个遍,白秀清可不愿意冲锋陷阵去当傻瓜。 白秀清往地上弹了弹烟灰,心里盘算着:Johnson八成是被会议中心的人接走了,他用公司的美元四处结交狐朋狗友,到处都有一帮马屁精围着他,李晓峰居然猜测他要报复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像Johnson这类人连个红灯都不敢闯。 最可笑的是李晓峰那小子关于小贾失踪的猜测,Johnson刚从密道里出来,正巧小贾打开娱乐室的房门,在一场格斗后Johnson制服了对方,最后,小贾被拖入密道。 “拜托,没那么邪乎吧。”白秀清捂着肚子在床上笑了起来,烟灰掉到身上,他连忙吹了吹,没料到被荡起来的烟灰又飘进了他眼睛里。 白秀清接着想:Johnson恐怕连只猫都打不过,更别说是刚刚毕业生龙活虎的小贾了,谁把谁放密道里还说不定呢。 柳飞云也基本疯掉了,还完美的密室状态呢,我看他是侦探小说看得太多,走火入魔了。这破别墅哪有密道?他非得把自己吓死才善罢甘休。 那几个人大脑也不太正常,跟着柳飞云屁股后面瞎起什么哄,失踪的那两个人和他们也素不相识,关他们什么事? 白秀清在床上跷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美滋滋地想着,赶快通车吧,这鬼地方自己可是多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 “咚!” 什么声音? 白秀清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紧张地盯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哪来的声音?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就在这屋里!白秀清在心里自问自答。 坏了!不会让李晓峰言中了吧,这该死的房间里果真有密道,而Johnson也确实躲在密室里,他在里面干什么? 白秀清的冷汗立刻从额头上流下来,如果真是这样,此时此刻Johnson可能正在打开密道的开关! 这该死的柳飞云,原以为他在照顾自己,原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2号房间,他们四个壮小伙去撬铁门,Johnson肯定得从另一个出口跑出去,而守在这个出口的人竟然是我,势单力薄的我! 妈的,挨千刀的柳飞云!原来他在算计我。 白秀清不禁哆嗦起来,他觉得刚才那声闷响是从衣柜传出来的。 原来密道的出口在衣柜里! 白秀清猛吸了一口气,他拿起烟灰缸,鼓足勇气从床上滚下来。 鱼死网破吧,反正Johnson出来也没我的好果子吃,不如我先发制人,主动出击。 白秀清抓住烟灰缸,一步一颤地向衣柜走去。 衣柜里没有声音。 白秀清慢慢地打开衣柜…… 从别墅到库房这段距离其实并不算长,但柳飞云一行人却走得非常辛苦,院子里的积水已经没过脚面,几个人顶着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库房门口,除了披着雨衣的张助理外,其他人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李晓峰将雨伞立在墙边,他回头看见白秀清在自己的房间里探出脑袋朝这边张望着,好像还抽着烟,他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对正在开锁的柳飞云抱怨说:“为什么将白秀清留在别墅里,应该让他与我们同行。” 柳飞云打开房门,把钥匙放到上衣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说:“你认为他能帮上忙吗?”说完,他就走了进去。 库房里面很闷也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段新宇习惯性地在墙上摸索着,柳飞云在黑暗中说:“别找了,灯是坏的。” 两道黄色的光柱在漆黑的房里上下晃动着,最后都停留在墙角处的一堆工具上,柳飞云走过去将一把铁锹递给了李晓峰,自己拿了锤子和改锥。 张助理问道:“就这点工具能打开那扇门吗?” 柳飞云回答:“试试看吧,问题的关键不是工具而是铁门,昨天我用手试着扳了扳,那扇门很牢固。” 库房里飘满了灰尘,段新宇痛苦地咳嗽起来,柳飞云捂着嘴嗡声说:“老段,你就留在楼上吧,记得把门敞开,有事再叫你下去。” 段新宇并没有回答,他按着喉咙朝柳飞云摆摆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显得非常恐怖。 柳飞云也不想在上面久留,他踏上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张助理跟在中间,李晓峰走在最后。 地下室很静,几乎听不到外面的雨声。柳飞云轻车熟路地走到那扇铁门前,利用手电光找着可能存在的缝隙。 李晓峰手中的光柱也照了过去,他仔细打量着这扇神秘的门:门并不宽大,从上到下是黑色的,但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白边,在四周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道肮脏的铁锈,从表面上看这扇门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门缝处落满了青白的灰尘。铁门紧紧地镶在墙面里,要撬开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助理刚要说话,柳飞云修长的手伸到光柱前,摆了摆,示意不要出声,然后他把脸贴在铁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地下室静悄悄的,李晓峰几乎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慌,他觉得在地下室里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站在漆黑的黑暗中,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Johnson吗? 他是否在铁门的后面也做着与柳飞云一样的动作? 李晓峰实在忍不住了,他小声说:“里面有动静吗?” 柳飞云的身子离开了铁门,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开始动手了,你们最好把耳朵堵上。” 李晓峰和张助理还没反应过来,柳飞云已经抡起铁锤砸向门锁。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刺耳的声音,锤子和铁门的每一轮接触,地下室都要颤抖一下,每一次的敲击声都在折磨李晓峰的耳膜。 李晓峰恨不得把整个手掌都塞进耳朵,即使他能够办到也无济于事,因为这个声音太响了,响得令人无法忍受。 一下接着一下,一次重过一次。 柳飞云似乎没有收手的意思,他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他像什么?李晓峰的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画面。他像是鬼上身! 挥动手臂的只是柳飞云的躯体,控制他大脑神经的是另一个东西! 地下室太过诡异,这里有一股神秘而可怕的力量! 四周漂浮的灰尘已经将柳飞云层层包起来,他看上去似乎是飘在空中。 这杀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那铁锤仿佛不是在敲打铁门,而是在撞击李晓峰的脑袋! 张助理身子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受不了了!快住手吧!柳飞云是不是疯了?言语已经失效,耳膜还在震动。 一切都在李晓峰用手电的光柱直射柳飞云的眼睛之后才宣告结束。 地下室再一次安静下来,当然,除了柳飞云沉重的喘息声。 张助理说:“门开了吗?” 柳飞云的一只手搭在铁门上,说:“没开。” 可能是由于耳朵的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李晓峰觉得他的声音非常遥远,也非常缥缈,极不真实。 “你没必要使那么大力气吧。”李晓峰说。 “不用力门会开吗?”柳飞云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回答。 李晓峰听完后心里总算踏实了,这是柳飞云的说话方式,他喜欢反问。 “小张,你把铁锹插进这条缝里。”柳飞云说。 张助理接过李晓峰手里的铁锹,按照柳飞云的指示将它塞进铁门内,大小居然很合适。原来柳飞云刚才敲击的地方已经陷了进去,而旁边的一块铁皮却鼓了出来,正好可以将铁锹头放进去。 李晓峰高高地举起手电,忽然,他听到身后有声音。 他猛然回头,后面一片漆黑,他用手电筒照过去,也没有看到什么异物。 “手电筒去哪儿了?李晓峰你能不能专心点。”柳飞云说。 李晓峰将手电移回去,不过他的心却悬了起来,因为—— 他绝对没有听错! 张助理扶着铁锹杆,柳飞云用锤子用力地敲打着它的底部,铁锹头一寸一寸地深入铁门内,李晓峰用手电给他们照亮,不过,他的心思全在身后,他的耳朵捕捉着后面那个古怪的声音。 一切正常,柳飞云和张助理全神贯注地工作着。 李晓峰突然感到有些异常。 地下室里有三个人,应该有三个呼吸声才对。 而现在居然出现了第四个呼吸声! 那个人是谁? 更让李晓峰恐慌的是—— 这个呼吸声就在他的身边! 李晓峰头皮发麻,身上的血也如凝结了一样,整个人呆若木鸡。他忽然觉得地下室很冷,冷空气钻进了他的骨髓里,一股凉气在他的身体里迅速地流着。 也许是Johnson,也许是那个从未见过的杀手。 李晓峰鼓起最后一丝勇气,猛然用手电筒照过去。 他看见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李晓峰觉得喉咙处像是堵上了一块海绵,自己声嘶力竭的喊叫声经过这块海绵的过滤变成了“滋滋”的蚊子声,难道因为惊吓过度而失声了? 柳飞云和张助理还在聚精会神地工作着,李晓峰的双腿失去了支撑力,他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李晓峰扶起来,手的主人对李晓峰说:“别怕,我是段新宇。” “段新宇?”李晓峰立刻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气愤地说,“你不好好待在库房,跑下来干吗来了?” “我在上面听到咚咚的怪声,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下来看看。”段新宇解释道。 “你倒是打声招呼呀,冷不防地站在我旁边,你是想吓死我吧。”李晓峰不依不饶地说。 段新宇自知理亏,他客客气气地说:“我下来的时候故意弄出很大动静,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实在对不起。” 这时柳飞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说:“老段你过来帮把手。李晓峰没事。” 段新宇放下李晓峰走到铁门前,柳飞云让他和张助理向里推动铁锹杆,自己将改锥插入铁门的缝隙,李晓峰负责照明。 在三个人的配合下,铁门的缝隙越来越大,愈发地松动。眼看就要把门撬开时,柳飞云忽然停住了手,他向段新宇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刚才下来的时候关库房门了吗?” 段新宇一愣,说:“门关严了,错不了。” “奇怪了,你听外面的雨声。”柳飞云神经兮兮地说。 “有什么不对吗?雨还没停呢。”张助理问道。 “是声音有变化,雨声比刚才大了很多。”柳飞云说,“也就是说,有人把库房门打开了。” “什么?”段新宇、张助理和李晓峰几乎叫道。 柳飞云此刻显得异常冷静,他说:“老段你受累上去看看吧。” 段新宇接过柳飞云递过来的手电筒,他刚走到楼梯口就停下了,因为—— 他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过来。 第十八章 惊叫 四个人的心猛然收缩。 谁在上面?留在别墅里的另外四个人没有理由到库房这边来。除非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件可怕的事。 一个黑影从楼梯上跑下来,两道光柱一起射了过去,来者用手挡住眼睛,嘶哑地说:“是我。” 是蒋师傅。 柳飞云问:“您有什么事吗?” 蒋师傅身上的雨水顺着衣服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在寂静的地下室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声音。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和林泉夫妇在大厅里坐着,忽然听到二楼传出了一声惊叫,因为李晓峰说过密道的出口在2号房间,所以我们也没敢贸然上去,我让林泉夫妇待在原地,自己跑过来通知你们。” 柳飞云问:“白秀清在二楼,您认为是他的声音吗?” 蒋师傅回答:“我不敢肯定,那惊叫声几乎不是人发出来的。” “坏了!”李晓峰叫起来,“Johnson一定是从房间里的出口跑出去了,白秀清没有准备,这下惨了。” 柳飞云将有些弯曲的改锥从门缝中拔出来,把锤子递给了李晓峰,他对大家说:“马上回楼里。” 张助理问:“这门还撬不撬?” 柳飞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库房钥匙交给蒋师傅,说:“这铁门回头再说吧,蒋师傅,麻烦你一会儿把库房门锁上。”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四个人冒着雨向别墅跑去,蒋师傅很费力地找到钥匙孔,谨慎地将库房门锁上。 当四个人跑到别墅门口时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他们惊呆了,因为—— 原本灯火通明的别墅大厅此时却是漆黑一片! 发生了什么事? 果真是Johnson捣的鬼? 在大家迟疑之际,柳飞云已经走进去了,其他三个人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大厅里太静了,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两道手电光在大厅里搜寻着,跟进来的蒋师傅按动着吊灯开关,没有反应。 蒋师傅的卧室门慢慢地被推开了,林泉从里面走出来,说:“我们俩没事,蒋师傅去库房后灯突然灭了,我和林梅只好躲在房间里,你们快到二楼看看吧。” 柳飞云没再细问,他一跨步上了楼梯向二楼跑去。段新宇、张助理和李晓峰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突然,柳飞云站住了,后面的三个人来不及收脚,纷纷撞在一起。 李晓峰问柳飞云前面什么情况。柳飞云的手电光指向一处,李晓峰顺着光线看过去,眼前的情景令李晓峰无比震惊。 厚厚的地毯上竟然趴着一个人! 是谁? 是活人还是死人? Johnson?小贾?白秀清? 在众人惊讶迟疑之际,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趴在地上的人居然在动! 他在爬!慢慢地、无声无息地向前爬!朝楼梯方向爬来! 一步一步! 四个人几乎同时感到窒息,手电筒的光柱只能照出一张惨白扭曲的脸,像是一张恐怖的鬼脸。 他越爬越近,几个人一步步地退向楼梯。爬行的人开口说话了。 确切地说,是叫声。 更确切地说,是惨叫声。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叫声。 那是一个近乎绝望的呼唤。 张助理已经掉头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他随时都会崩溃。柳飞云却向前跑去,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他是白秀清。 柳飞云蹲在白秀清的身边,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白秀清的身体还在颤抖,剧烈地颤抖,他的身子仿佛马上就要散架。 “你看到了什么?”柳飞云低声问道。 白秀清用手指向2号房间,模糊不清地说:“衣柜里有人……” 衣柜里有人? 柳飞云欲再问下去,白秀清说不出话来。柳飞云让段新宇扶着白秀清下楼,自己和李晓峰走进2号房。 房间里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动静,不过似乎有一种味道,很怪的味道。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味道。 一种死人的味道。 手电筒射出的光线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但两个人可以清晰地看到衣柜的门已经打开了一扇。 柳飞云慢慢地走进去,李晓峰呆呆地站在门口,双脚好像被钉在了地毯上,令他寸步难行。 圆圆的光柱一寸一寸地钻进衣柜,柳飞云明白了白秀清刚才声嘶力竭的原因,因为他看到—— 一个人站在衣柜里!一动不动! 他睡着了?一个五官扭曲、舌头伸在唇外的人还能睡觉吗? 当然不能。因为他早已没了呼吸。他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他现在只是一具尸体。 他是小贾。可怜的小贾。是谁将他置于死地的? 小贾永远无法说出答案了。 第十九章 恐慌 大厅。 茶几上燃烧的蜡烛像鬼火一般不停地晃动,微弱的烛光在八张惊恐的脸上跳跃着,看上去更是诡幻妖异。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栋别墅。 雨已停,但每个人的心中依然是暴风骤雨、电闪雷鸣。 小贾已经死了,下一个轮到谁?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没有人说话。该说什么呢?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证实了李晓峰此前的种种推断,Johnson确实存在,他像鬼魂一样出没在别墅的每个角落,小贾无意中看到了他的身影,于是,一个充满朝气的生命就此结束,小贾永远消失了。如此无情,如此残酷,但这是现实。 尸体就在楼上! 凶手藏在别墅! 白秀清捧着一杯热水,脸上恢复了血色,但双手依然还在颤抖。张助理开始抽烟了,烟灰落了一身却浑然不知,也许这是他第一次品尝香烟的滋味。段新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变化,那是一种故作镇定、强颜欢笑的表情。林泉夫妇死死地盯着眼前晃动的蜡烛,似乎它可以告诉人们一切真相。蒋师傅还是坐在最外围,心不在焉地看着柳飞云,期望从他那里可以得到答案。 柳飞云问蒋师傅说:“电什么时候能通上?” 蒋师傅有些尴尬地回答:“其实只是小毛病,换一根保险丝就行了。” “那您还不快换上,这黑灯瞎火的吓死人了。”李晓峰说。 蒋师傅回答:“我老糊涂了,保险丝我忘了放哪儿了,一会儿我再仔细找找。” “没有关系,过会儿我帮您找吧。”柳飞云开始进入正题,他先替白秀清卸去精神上的压力,“我们谁也没见过被杀害的尸体,所以我对白秀清的恐慌并不感到意外,如果换作我可能也一样。” 柳飞云接着说:“小贾的尸体还在2号房间,你们也上去看看吧。” 所有人都在摇头,没人愿意观看一具惨死的尸体。 “既然都不上去看,我只能简单地描绘一下。”柳飞云说,“小贾是被勒死的,颈部有一处明显的痕迹,伤口有淤血,凶器可能是一根很细的绳子,从其他裸露的肌肤和衣服的整洁度来看,小贾并没有过度抵抗,也就是说,他被凶手勒住喉咙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凶手是趁他不备时突然行凶的。” 柳飞云顿了顿,看到其他人并没有表示异议,于是他接着说下去:“我在探脉的时候发现他的尸身已开始僵硬,紧握的左手手指极易掰开,关节部分还没开始僵硬。我估计他的死亡时间发生在四小时或五小时之前。当然了,我毕竟不是警察,只是推断而已。” 李晓峰问:“照你的说法,小贾应该是在下午两点左右被害的。” “时间上相差不多。”柳飞云说。 李晓峰想了想,说:“那个时间段我俩在书房里,也就是说,Johnson就是趁这时从密道里出来,他刚好撞上了小贾,所以,他选择了杀人灭口。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柳飞云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他问白秀清:“你是怎么发现衣柜里的尸体的?” 白秀清的眼里映着淡红色的烛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你们去库房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躺着,衣柜里忽然传出一声闷响,我以为Johnson从密道里跑出来了,于是我壮着胆打开了柜门,就看到了那个伸着舌头的人,我实在被吓坏了,他的舌头是青色的,两只眼睛好像还在瞪着我。” 林梅听后一头扎进林泉的怀里,浑身还打着颤。 白秀清还没讲完:“当时我被震住了,只知道没命地大叫,刚叫了几声灯突然灭了,我这时才想起来应该离开房间,不过我一迈步就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所以我只能往前爬,我宁可爬到一楼也不愿意和一个吐着青色舌头的人在一起。” 白秀清讲完了他惊心动魄的遭遇,脸上冒出了一层汗水。 柳飞云说:“小贾的脚尖和腰部顶在衣柜的两侧,这是他能站在里面的原因,至于那声闷响,应该是尸体僵硬后身形发生了变化,他的头部与柜门相碰后产生的响声。” 张助理忽然问:“你说Johnson会不会继续杀人?” 李晓峰说,“第一个人已经杀了,他还在乎第二个人吗?我看下一个就是你。” “胡说!”张助理像坐到弹簧上似的猛然站起来,紧张地说:“你嘴里积点德行吗?我可没招你,这玩笑可不是随便开的。” 李晓峰说:“我是认真的,Johnson早就对你有意见,他压根儿就看不起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张助理刚要还嘴,林梅岔开了话题,她对柳飞云说:“你说Johnson现在会躲在哪里呢?” 柳飞云说:“这个我也说不准,也许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他,也许只要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他的脸。” 李晓峰补充道:“我们最好在一起,不能让Johnson有可乘之机。” 忽然,一阵风将茶几上的蜡烛吹灭了,大厅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刚刚平静的大厅再次沸腾:尖叫声、椅子的碰撞声、杯子的碎裂声交杂在一起,眼前只有人影在晃动。 柳飞云一把拉住了李晓峰的胳膊,悄声对他说:“拿好你的工具。” 混乱还在继续,已经有人离开了座位,柳飞云说:“大家不要乱动,晓峰,你的打火机呢?” 李晓峰在黑暗中说:“我放在房间里了。” “蒋师傅,您刚才点蜡烛的火柴呢?”柳飞云又问。 蒋师傅似乎换了位置,他回答:“在茶几上,现在找不到了。” “不要慌,我有火机!”这是段新宇的声音。 一个黑影走到茶几旁,几道火星从他的手里冒出来,但仅仅是火星,没有形成橘红色的火苗,他的打火机好像是受潮了。 每一次火石摩擦出的光线勉强可以照亮茶几的四周,柳飞云利用这瞬间的光明来观察他身边的状况:有人瘫坐在沙发上,也有人站起来离开了原来的座位。 柳飞云粗略地点了一下人数,他突然觉得全身发紧,一种深深地恐惧感袭上心头,因为:大厅里一共有九个人! 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九个人! 柳飞云、李晓峰、林泉、林梅、段新宇、张助理、白秀清、蒋师傅,一共八个人。 怎么会多出一个? 除非楼上的死尸自己走下来! 如果死尸还站在楼上,那么眼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Johnson此刻就在大厅里!和我们站在一起! 柳飞云的头皮快要炸开了,但他知道此刻一定要保持冷静,他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大声呼叫Johnson的名字。 “Johnson。”柳飞云高声喊道。 在场的人皆因这个名字而安静下来,是因为震惊而安静。 蒋师傅从地上捡起了火柴,蜡烛再一次被点燃,柳飞云的眼前一亮。 黑暗中重现的光明,温柔的烛光洒在脸上,亲切而温暖。 除了李晓峰和林泉夫妇外,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座位,茶几上一片凌乱,蜡油凝固在玻璃板上,茶杯的碎片上沾满了血迹。 谁的血? 柳飞云迅速环视四周,不多不少,八个人。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林梅突然尖叫了一声,柳飞云心里一紧,他看见林梅紧握着自己的左手,烛光实在太暗,他看不清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快拿餐巾纸!”这是林泉的声音。 一股深色浓稠的液体从林梅的手缝中流淌出来,是血,鲜红的血。 “我没事,刚才被茶杯的碎片刮破了手指。”林梅颤声说。血仍然没有止住,蒋师傅忙递过去一打面巾纸,林梅用餐巾纸圈住了伤口,然后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按住,顷刻间,餐巾纸变了颜色,血已经渗透出来。 急救箱!柳飞云立刻想起了地下室的白箱子。 “你先坚持一下,我去库房拿急救箱,那里面应该有止血药和纱布。”柳飞云站起来,捡起滚在地上的手电筒。 “我房间里有云南白药,只是……”林梅面露难色,她看着旁边的林泉。 林泉马上站起来,不过他并没有迈步,他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柳飞云说:“老白,你跟他上去一趟,怎么样?” 白秀清不说话,只是摇头,不停地摇,像是受了极其严重的刺激。 段新宇叹了一口气,说:“还是我去吧。” 柳飞云接过蒋师傅递过来的钥匙转身向门口走去,他要去地下室拿急救箱,李晓峰像个职业保镖似的跟在后面。 雨后的空气非常湿润,柳飞云忍不住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一种凉爽的感觉立刻布满全身。 李晓峰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应该从何处问起,柳飞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有些事我也不太明白,已经明白的事现在不方便说,因为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Johnson就在我们身边,刚才在大厅里发生的事有蹊跷,我们现在要处处多加小心,事情好像没有那样简单。” 李晓峰越听越糊涂,他刚要追问下去,柳飞云已经走进库房,他让李晓峰留在门口,自己拿着手电筒下去了。 一阵冷风吹过,李晓峰觉得脸上凉飕飕的,他抬头看着自己住的房间,里面漆黑一片,似乎一切如故,此刻谁能想到里面多了一具尸体?一位身怀厨技的年轻人转眼间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生命如此短暂,仿佛是一颗划空而过的流星,留下的只是短暂的记忆。自己又能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什么呢? 这时,柳飞云的手轻轻地搭在李晓峰的肩膀上,手上的温度似乎透过了他的衣服,李晓峰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李晓峰说:“那扇阴森森的铁门没打开吧?”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柳飞云也是一愣,随即答道:“当然没有。如果照你的说法,即使Johnson从铁门里出来也是无济于事,库房门可是锁着的。” 李晓峰茫然地点点头,连声说那就好,没开就好。 柳飞云提着急救箱回到大厅时,林泉夫妻和段新宇刚刚从楼上下来,林梅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柳飞云把药箱递给林泉。林梅的伤口已经包扎起来。 柳飞云对蒋师傅说:“库房钥匙先放在我这里吧,我过会儿还要去一趟地下室。您记得保险丝放在哪儿吗?” “应该在我房间的桌子里,可怎么也找不到了。”蒋师傅焦急地说。 “还是我去找吧。”柳飞云对其他人说,“各位不要离开大厅,吃完饭我还有事情同大家商量。” 柳飞云推开半掩的房门,这间卧室比客房要小一些,木床和写字台几乎已经把房间塞满。柳飞云逐一拉开写字台的抽屉,里面只有一些灯泡和螺丝,他弯下腰查看床下,一无所获。难道要在黑暗中等待天明吗?柳飞云索性将手电筒关上,躺在床上思索着他没搞清楚的事情。 没过多长时间,门口传来了李晓峰的声音,是叫他吃晚饭的。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速冻食品,几只红蜡烛竖在小盘子里,火苗忽高忽低,投射在墙上的背影晃来晃去。 “别客气了,动手吧。”柳飞云对大家说。 一阵餐具碰撞的声音,八个人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桌上所有的食品,这可能是他们记忆中最糟糕的一次晚餐。 吃完饭,有的人吸烟,有的人发呆,柳飞云轻咳了两声,说:“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做些什么呢?” 白秀清第一个表态:“我们就坐在大厅里,谁都不要单独回房间。” 段新宇说:“就这样干巴巴地坐到天亮?我可不愿意。再说我和Johnson无怨无仇,我想他不会害我。” “小贾与Johnson有过节吗?他们甚至都不认识。”白秀清嚷嚷道,“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段新宇无语,柳飞云说:“地下室的铁门还没有打开,我们是否要把它打开?” 张助理说:“打开那扇门并非难事,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意义不大了,我们无非是要证明别墅里有条密道,现在已经有人被杀害了,这说明这条密道确实存在,不过Johnson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密道里等着我们。” 林泉同意他的说法:“锁上库房的大门就意味着这条密道被堵死了,我们没必要再去打开铁门。” “我看还是留在大厅里安全一些。”林梅说,“我们最好不要返回房间,不要破坏现场。” 蒋师傅晃晃悠悠地走进小贾曾经住过的娱乐室,不一会儿他从房间里出来,手里面拿着一堆东西。 白秀清他指着蒋师傅的手掌说:“那是什么东西?” 蒋师傅说:“保险丝,原来我把它放在娱乐室里了。” 大厅里立刻传出一阵欢快的叫声,柳飞云让李晓峰过去给蒋师傅照明,他俩走到大厅的一角,配电盒就在墙上。 头顶的吊灯立刻有了反应,它闪了几下后终于射出了耀眼的光线,几个人同时眯起了眼睛,他们不仅看到了光明,也感觉到了安全。 柳飞云说:“报警吧。” 蒋师傅说:“我刚打过电话。” 柳飞云对大家说:“我想上去再看看小贾的尸体,刚才光线太暗,我没看清楚。” 张助理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说:“一具尸体还有什么可看的?我现在连想想都觉得恐怖。” 段新宇也说:“尸检工作还是交给警察去做吧,要是你的指纹留在尸体上,你可就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了。” “放心吧,我不会用手去碰尸体自找麻烦。”柳飞云站起来说,“小贾可能会给我们留下遗言。” “什么?”白秀清瞪大眼睛,好像柳飞云忽然变成了鬼,“小贾已经无法说话了,他怎么可能留下遗言?” “这只是一种可能。”柳飞云解释道,“也许他在临死前留下了什么,试图告诉我们是谁杀死了他。” 柳飞云和李晓峰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下离开了大厅,身后是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两个人走到2号房间的门口,柳飞云向房间里看去,突然他猛然止住步,脸色倏然煞白,仿佛是见到了鬼。 李晓峰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脸上也顿时失了血色! 他们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让他们终身难忘的景象! 柳飞云素来胆大,他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观看恐怖电影,他认为看这类电影的最佳时间是晚上12点至凌晨3点之间,如果错过了时间,他宁可不看。对于电影中那些灵异的画面柳飞云根本不信,那只是电影导演和小说家的想象而已,他深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可以让自己害怕。 不过,这次是个例外。 柳飞云被吓坏了。 他的手脚僵住了,冷汗顷刻间渗出了皮肤。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他看见:小贾坐在地板上,他歪着头,伸着舌头看着自己! 第二十章 等待 尸体怎么可能自己走出衣柜? 尸体此刻还会有自己的想法? 小贾在等待柳飞云的到来,要向他诉说谁是杀害自己的凶手? 柳飞云扶着门框,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贾的尸体,思索着事情的缘由。李晓峰靠在走廊的墙面上,喘着粗气,眉毛拧到了一起。 “这别墅里闹鬼吧,尸体怎么会动?”李晓峰胆战心惊地说。 柳飞云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回答道:“尸体当然不会动,是有人动了尸体。” “Johnson!”李晓峰几乎是喊出来,“他来过这里。” 柳飞云说:“也许是Johnson,也许是其他人。” “其他人?”李晓峰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除了咱俩以外的其他人。”柳飞云简短地说。 “为什么不是Johnson?他的嫌疑最大。”李晓峰反问道。 柳飞云摇摇头说:“我们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讨论Johnson的去向,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连他的人影都没看到,这不符合常理,所以我认为Johnson根本就不存在,他也许像小贾一样也被杀害了,只不过我们还没发现他的尸体。” 李晓峰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嘴里被人塞了个烂水果,身子不由自主地簌簌颤抖起来,“凶手是谁?” “在大厅里,这个人就坐在我们的身边。”柳飞云的声音有些飘忽。 “你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目前还不清楚,这个人隐藏得很深。”柳飞云说,“不过他还是缺乏经验,留下了不该留下的痕迹。” “留下了什么?”李晓峰迫不及待地问。 柳飞云回答:“在小贾的尸体上留下了罪证,这才是尸体移动的真实原因。”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进去找证据吧。”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柳飞云徐徐地说,“有人动了尸体,估计证据早已不在了。” “奇怪了。你说小贾是在四五个小时前被害的,凶手为何不早些取走罪证,我们第二次去库房的时候小贾的尸体还在衣柜里。” “凶手的经验不足,所以犯了一个错误。”柳飞云说。 李晓峰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们晚上一直在大厅里,似乎谁也没有单独接近尸体的机会。” 柳飞云说:“有一个时间我们两个和其他人没在一起。” “是吗?”李晓峰拼命回忆着下午的情景。 “我们第三次去库房拿急救箱的时候,离开别墅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在这个时间段里,有人上楼动了小贾的尸体。” 李晓峰恍然大悟道:“林泉夫妻上楼拿云南白药,段新宇也陪着一起上去了。这么说凶手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或者他们三个都是凶手。” “也不一定。”柳飞云说出了另外一种可能,“当时别墅突然停电,大厅里一片混乱,在林泉夫妇和段新宇上楼拿药的时候,白秀清和张助理也有机会离开大厅片刻,2号房间和林泉居住的房间在两个不同的方向,至少在理论上这种可能完全存在。” 李晓峰说:“白秀清不会这样做,除非他智商有问题。如果他是凶手的话,在他‘发现’尸体的时候完全可以处理所有不利于他的痕迹,他没必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第三次接近尸体。” “我同意,杀害小贾的人不会是白秀清。”柳飞云说,“就目前来看,林泉夫妇、段新宇以及张助理,他们四个人都有嫌疑。”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小贾,根本就没有理由呀?” “理由一定有,只是我们还没有想到而已。”柳飞云忽然话题一转,“你不认为刚才的停电有些蹊跷吗?” 李晓峰摸着脑袋说:“倒是有些巧合,尸体就是在停电的那段时间内挪动的。” “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挪动尸体,最佳的方法就是断电。”柳飞云接着说,“配电盒就在大厅的一角,你和蒋师傅换保险丝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李晓峰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说:“我想起来了,配电盒里根本就没有烧断的保险丝,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不过也没在意。” “很明显,”柳飞云说,“保险丝不是烧断的,而是被人拔下来的。” “这是你让我帮蒋师傅的原因?”李晓峰问。 柳飞云点点头,说:“我觉得这次停电有问题,所以就让你凑过去看看究竟。” “也就是说,拔掉保险丝的人就是挪动尸体的人,挪动尸体的人就是杀害小贾的凶手。”李晓峰总结道。 柳飞云回答:“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谁是拔掉保险丝的人?” “你想想,停电的时候都有谁在大厅?”柳飞云反问道。 李晓峰眨着眼睛说:“当时你和我在地下室撬铁门,同行的人还有段新宇和张助理,我们出发的时候灯还亮着,留在别墅的人有白秀清、蒋师傅以及林泉夫妇,其中白秀清一直在二楼的房间里,所以拔掉保险丝的人只能是林泉夫妇。” 李晓峰停顿了一下后,接着说:“林梅的手可能是故意划伤的,她可以借此重返二楼,他们三个上楼的时候,林泉趁黑偷偷去了2号房间,处理完尸体后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于是他们三人一起从楼梯上走下来,而那时我们刚好从库房拿回急救箱。” “林泉在段新宇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离开似乎不太可能,事情可能更加复杂。”柳飞云说。 柳飞云走到尸体的旁边,蹲在地上仔细地打量着。李晓峰没敢进去,他站在门口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蹿出一个满脸狞笑的杀人凶手。 没过一会儿,柳飞云站起来向楼梯方向走去。李晓峰问:“你有什么计划?” 柳飞云回答说:“只有等待了。” 大厅内冷冷清清,像墓室一样悄无声息,五个人像木头一样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蒋师傅已经回到房间里休息,白秀清和段新宇坐在餐桌上闷声闷气地打着牌,张助理一目十行地翻着杂志,林泉夫妇半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茶几上摆着一壶滚烫的咖啡和几碟西式点心。 白秀清看到柳飞云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牌,问道:“小贾留下遗言了吗?” 柳飞云走到餐桌前,点头说:“小贾对我说凶手不是白秀清。” “你别开玩笑了,死人还能说话。”白秀清脸色一变。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大厅里,挂钟先后发出了两次报时声。餐桌前的人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揉眼睛,张助理索性去卫生间里用凉水洗了洗脸。 “警察怎么还不来?”白秀清说。 “恐怕得等到早晨了。”李晓峰回答。 白秀清眯着眼睛说:“我现在都睁不开眼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我们先睡吧,Johnson八成不会现身了。” 白秀清的话得到大家的响应,别墅的客人们在一楼的沙发、椅子上进入了梦乡,一夜无语。 第二十一章 尸体 雨后的早晨格外幽静,布谷鸟在树林中发出清脆的叫声,空气像是被层层滤过似的,清爽畅快,柔和的阳光洒在雾蒙蒙的青绿色的山林上,宛如仙境。 与外面晴朗的天空相反,别墅里的气氛仿佛乌云密布,依然凝重,依旧沉闷。 一具尸体还锁在房间里!一个故人至今生死未卜! 柳飞云用毛巾擦拭着微微发胀的眼睛,对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李晓峰说:“坐着睡觉不大舒服吧?” 李晓峰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有气无力地说:“可不,我根本没睡着。” 茶几上放着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烟灰缸里插满了发黄的烟蒂,餐桌上摆满了纸牌,密道的出口遗留下大片的灰尘。一切依旧,今天凌晨似乎没有人来过这里。 柳飞云将桌上的杂志放回架子里,然后他站在楼梯口,努力回想着前天夜里他从书房出来时无意中碰到的那个神秘的黑影。 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由于当时的光线太暗,柳飞云终究没有看清,不过他可以肯定,那个黑影一定是住在别墅里的客人。 这个人究竟在做什么? 这时,一楼卧室的门开了,蒋师傅睡眼蒙地走出来,他向柳飞云打声招呼,随后走进了厨房。李晓峰拿着一壶咖啡和一碟曲奇走出来,招呼柳飞云赶快享用。 柳飞云喝完一杯浓香的咖啡后,林泉夫妇先后洗漱完毕,夫妻俩坐在柳飞云的对面,蒋师傅端过来中式早餐,林泉礼貌地向蒋师傅道谢。张助理也坐过来,拿起一碗热粥,旁若无人地畅快喝了起来,当他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的时候,张助理很不自然地放下碗。段新宇和白秀清是最后醒过来的,他俩面无表情地坐到餐桌前,大家默默地吃着早餐或者喝着咖啡,柳飞云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刚吃完早餐,组委会的白色大巴和一辆警车先后停在别墅门口,一名年轻警员和大巴司机说着话,另一位中年人站在一旁观察着大楼的外景,一分钟后他推开别墅的大门,径直走进别墅。白秀清和段新宇也站起身跟了进来。 看到警察的出现,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似乎自己就是凶手,只有柳飞云除外,他居然热情地迎上去与那位中年人握着手,说:“太巧了,张警官,没想到在这见到你。” 那位张警官也似乎有些意外,他似笑非笑地回答:“哪里,这是我分内的事。”说完,他用犀利的目光看着站在周围的人。 李晓峰心里纳闷,柳飞云居然还认识警察,他仔细打量着张警官,他的身材与柳飞云一样的消瘦,年龄约四十出头,除了高挺的鼻梁和一双锐利的眼睛外,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不过,李晓峰觉得在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李晓峰发愣的时候,张警官用洪亮的嗓音对大家说:“我是刑警队的张思忆,大家可以叫我张警官,这位是我的同事,李警官。从报警电话描述的情景来看,我认为这里可能发生了一件刑事案件,所以,我希望各位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暂时留在大厅内。另外,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今天的行程安排将被取消,李警官已经通知中巴司机和会议中心的负责人了。” 几个人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白秀清回头看去,白色的大巴车已经不见踪影。趁这工夫,李晓峰压低声音对柳飞云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柳飞云低声回答:“张警官是个小说迷,我在杂志上发表过几篇侦探小说,他读后给我打过电话,后来我们喝过几次茶,自然成为了朋友。” 这时,张警官说:“柳飞云,我们找间空房,你详细地给我讲一讲事情的经过。” “去书房吧。”柳飞云要带他进书房,张警官吩咐小李留在客厅。 别墅的门口又驶来了一辆警车,两名警察在张警官的吩咐下随蒋师傅上了二楼,他们要去2号房间勘察现场。 两人进了书房,柳飞云将房门关上后,张警官说:“推理小说家遇上了真正的案子,这回你得多多帮忙呀。” “你别开玩笑了,我那些都是凭空想象,与真实的案例根本就是两码事。”柳飞云将他记录的本子递给了张警官,“这是事情发生的全部经过。” “不错,作家的良好习惯,省下我们不少事。”张警官接过记事本,专注地看起来,喃喃自语地道,“离奇的事件,说实话我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虚构的小说里。”柳飞云点头表示同意。 一会儿工夫,张警官放下记事本,说:“你怎么看?” 柳飞云回答:“Johnson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神秘消失,整个别墅都没有他的踪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认为他已经遭遇了不测,他的死亡时间极有可能就是他失踪的那一刻,这是一次经过严谨策划的谋杀!而厨师小贾的死亡则有些蹊跷,他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厨师,临时到别墅里帮忙,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瓜葛,他的意外身亡实在令人费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他。” 张警官简短地说:“动机?方法?过程?” “我暂时还没有理出头绪,理论家终究还是理论家。”柳飞云摇摇头,“如果真是一件谋杀案的话,那么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张警官说:“是吗?” “当发现Johnson消失时,我没有意识到他可能出了意外,所以并未采取保护案发现场的措施,事发的1号客房里面布满了其他人的脚印和指纹,也许会掩盖住真正的线索。”柳飞云自责地说。 “没关系,如果是预谋已久的凶杀案,你就是当时保护现场也不会得到什么。不过,再高明的凶手,我也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张警官说。 柳飞云问道:“下面我们该做些什么?” “我们先去1号客房看看。”张警官站起来准备往外走,这时李警官敲开门说:“张警官,你的电话,在客厅。” “这里没有手机信号吗?”张警官一边向外走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 张警官迅速走到大厅,拿起电话,刚听了两句后他的眉头就紧锁了起来。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他放下电话,环视一周问:“哪位是和Johnson一起来的?” 张助理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小声说:“是我,您有什么事?” 张警官以命令的口吻说:“你和我出去一下,在座的各位不要离开大厅。”他转头对柳飞云说,“你也一块去吧。” 三个人很快地上了门口的警车,柳飞云问:“发生了什么事?” 张警官回答:“离这里不远处发现了一具男尸。”张助理听完,脸上一片惨白。 警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下山的方向驶去,没过多久,车子驶离了山路,进入了坑洼不平的土路,警车剧烈地晃动着,像是一艘在巨浪中行驶的小型木船。 约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案发现场。这是一块比较平坦的山坡,旁边已经停着一辆警车,树林里有两名穿制服的警员举着照相机正在忙碌着。 张警官走过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叫张助理过去辨认地上的尸体,张助理迈着碎步低着头走了过去,尸体的五官有些变形,四肢肿胀,头上和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衣服呈碎布状,鞋已经不见了。 几十个小时苦苦寻觅的人就在眼前。惨不忍睹的Johnson居然被抛尸别墅之外。 张警官问:“他是你的同伴Johnson吗?” 张助理擦着脸上的汗,哆嗦地回答:“没错,就是他。” 张警官看着柳飞云,后者向他点点头,确认死者的身份。张警官让魂不附体的张助理先回到车里,他对柳飞云说:“看到Johnson的致命伤了吗?” 柳飞云说:“在脖子上,他显然是被人勒死的,与小贾一样。” “凶手可能是同一人。”张警官看着Johnson的脖子,一道暗黑色的痕迹清楚地留在尸体的脖子上。 张警官转过身,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认为他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很明显,他是被人从山上推下来的。”柳飞云抬头看着上面,头顶上几十米处刚好有一处峭壁垂直对着尸体。 “没错。”张警官说,“那处峭壁离别墅并不远。” “对,凶手很可能就是昨晚住在别墅里的人,当然,我也是嫌疑人之一。” 张警官说:“没关系,杀人凶手跑不了。验尸报告晚些才会出来,我们先去上面看看,也许凶手会留下痕迹。” 柳飞云回到车里,他回想着昨晚每个人的神态和举止,到底谁是凶手呢? 第二十二章 线索 张助理神情恍惚地坐在警车里,柳飞云和张警官来到了上面的峭壁旁,两个人探头向下看,在一片隐秘的树林里,Johnson的尸体依稀可见。那片树林是上好的抛尸地点,不易被人发现,凶手的计划相当周密。 柳飞云问:“出事的那片小树林离山路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没有路,究竟是谁发现尸体的?” 张警官忽然提出了一个另外的问题:“你知道山泉水吗?” “有所耳闻。”柳飞云点头说,“据说每天都有上岁数的老人拿着空瓶上山打泉水,而且基本上都在凌晨四五点钟。” “这座山上恰好也有一处天然泉水,就在前面不远处,站在这里似乎还能听到泉水的流淌声。”张警官用手指着前方某个山峰,说,“今早报案的就是一位打泉水的花甲老人,他今晨发现尸体后,立刻到附近的别墅报了警。” “原来如此。”柳飞云看着远处的泉水说,“幸亏有处泉水,否则Johnson的尸首恐怕要很久后才能被发现。” “这也是凶手没有想到的。”张警官意味深长地说,“凶手的如意算盘是:没有发现Johnson的尸首就不能定为刑事案件,警方也就无权扣留当事人,即使是过几天找到了Johnson的尸体,那么别墅里的线索以及凶手的作案工具均已无从查起,无疑给破案增加了难度,凶手满以为可以逍遥法外呢。” “人算不如天算。凶手更没想到小贾的意外出现,目前的现状完全打乱了凶手预先的计划,这个人现在一定很紧张。”柳飞云补充道,“我认为凶手就在别墅里。” “我还是那句话,他跑不了。”张警官一面说,一面低头寻找着可能遗留下来的线索,“可惜昨天下了大雨,要寻找脚印这类的线索是不可能了。” 柳飞云弯下腰用手扒开一处草地,然后他抬头对张警官说,“我发现了一个比脚印还重要的线索。” 张警官眼前一亮,他立即弯下腰,盯住脚下的一处草地。 “一枚扣子!”张警官脱口而出。 “你带工具了吧?”柳飞云问。(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当然。”张警官从兜里拿出一把精致的银色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扣子夹起来。这是一枚金黄色的扣子,上面雕刻着各种细微的图案,扣子的棱角处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可以想象,与这枚扣子搭配的衣服一定价格不菲。 张警官将这枚扣子慢慢地放进一个专用的证物袋中,封上口后放回到上衣兜里,说:“扣子会不会是Johnson的?在抛尸的过程中掉到地上。” “Johnson穿着一件镶着金丝的衬衫,看样子价格不低,与这枚扣子倒是很搭配。”柳飞云双手叉进兜里,说,“不过我刚才好像并没有看到他的衣服上哪里少扣子,你一会儿可以向你的同事确认一下。” “过一会儿就知道了。”张警官还在低头寻找着其他线索,“你和张助理先回别墅,不过暂时先不要公布Johnson的死讯。我下山与局里联系一下,还要通知死者的家属和单位。等我回来再去案发的房间。” 张警官要了死者的单位和家里的电话后,两个人在别墅门口处分手,柳飞云和张助理走进屋内,几位客人此时都乖乖地坐在大厅中央,李警官坐在门口喝着水。 众人看到柳飞云出现在大门口,顿时一阵骚乱,白秀清急迫地说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柳飞云回答道:“还是等一下张警官吧,他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从茶几上拿了本杂志,坐在墙边翻看起来。张助理灰头土脸地坐到沙发上,任凭白秀清与段新宇怎样恶狠狠地追问,他都一声不吭。林泉也站起来想问问情况,被旁边的林梅拉住了。 李晓峰拿着一支烟走到柳飞云的身边,一边给他点烟一边低声耳语说:“警方找到Johnson的尸体了?” 柳飞云一惊,忙问:“你刚才也出去了?” “你看看门口,我能溜出去吗?”李晓峰偷偷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李警官,“事情明摆着,叫张助理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辨认尸首。你看他现在的倒霉模样,没死人才怪呢。” 柳飞云没有说话,李晓峰接着说:“我还知道谁是凶手呢。你信不信?” “什么?”柳飞云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院子里。” 柳飞云对李警官说了几句后,他们顺利地走出别墅。李晓峰坐在一张藤椅上,伸过脑袋神秘地说:“凶手是白秀清。” 柳飞云愣了一会儿神,随后他不以为然地说:“我知道,就因为你和白秀清有仇,所以找机会陷害他。” 李晓峰愤怒地回答,“我这是说正事呢,你甭跟我打哈哈,我不是法盲,知道陷害是什么罪过。” 看到李晓峰怒目圆睁,柳飞云只好强压住笑意,问道:“你说说为什么是白秀清而不是别人。” 李晓峰缓缓地说道:“你知道白秀清见到Johnson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什么话?” “白秀清说:‘我恨不得掐死他’。他指的就是Johnson。”李晓峰绘声绘色地模仿着白秀清的语调说。 柳飞云倒吸了一口凉气,Johnson确实死于窒息,确切地说,他是被勒死的。不过仅从行凶的手段上来说,两者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光凭这一句话你就断定白秀清是行凶者?”柳飞云道。 “即便没有这句话,他也是最大的嫌疑人。”李晓峰肯定地说。 柳飞云心领神会地说:“是因为往事。” “对。”李晓峰点头说。 柳飞云略作思考,说:“这方面我此前也考虑过,白秀清的确存在作案动机,不过光有动机可不行,你再具体说说,他是如何行凶的?Johnson的尸首怎么会出现在离别墅很远的树林里?” 李晓峰双手一摊,理直气壮地说:“下面是张警官和你的工作,具体的事还是要专人办理嘛。” 这时一辆警车沿着山路开了过来,张警官与另一名警员从车上走下来,柳飞云和李晓峰跟在他们后面进入大厅。 刚一进大厅,张警官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所有的人说:“各位,我在这里要通知大家,Johnson已经被害,尸体现已找到。”张警官说,“尸检正在进行中,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谋杀案,就目前的情况看,可能是入室行凶,但不排除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所以,为了更有效地办理案件,请各位暂时留在别墅内,配合警方的工作。” 他扭过头对蒋师傅说:“有大房间吗?” 蒋师傅立刻回答:“二楼的贵宾室比较大。” 张警官看了一眼柳飞云,后者向他微微点头,张警官说:“大家暂时到贵宾室休息,有些问题警方需要了解,请诸位配合我们的工作。”说完,他示意蒋师傅前面带路,李警官首先走上楼梯。 白秀清不满道:“我还有许多生意要谈,你们什么时候让我走?” “什么时候离开得看案件的进展情况”张警官严厉回答,“昨天住在别墅里的人都有行凶的嫌疑。” 白秀清嘴里嘟嘟囔囔地上了楼,其他人也唉声叹气地跟在后面。张警官让柳飞云进书房等他一会儿,他上楼处理小贾的尸体,新来的警员坐在大厅里待命。 调查行动正式展开了。 过了一会儿张警官走进书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他让柳飞云将每个人的姓名、背景以及所发生过的事情简要地介绍一下,柳飞云边说他边在本上记录着。事毕后,他说:“小贾的尸体已经挪出别墅,2号房间没有发现凶器和可疑事物。我们先说Johnson这边的情况,刚才我宣布Johnson死亡的时候,哪个人有异常表现?” 柳飞云回答:“张助理之前已经看到尸体,李晓峰是自己猜到的,所以他俩没有异常表现。白秀清的脸上有一种兴奋的表情,我以前和他共过事,对他的面部表情多少有些了解,只要是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其他事他都不在乎。林梅显得很紧张,她猛然抓住丈夫的手,而林泉也不轻松,他的额头上已经出了汗。段新宇在整个过程中都很镇静,不过他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抽动了几下。” 张警官在本上记录着,他说:“你认为谁的反应不算正常?” 柳飞云沉吟片刻,说:“段新宇似乎过于镇定了,即使他与Johnson萍水相逢,按照正常人的心理,他也不该如此冷漠。” 张警官问:“你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前天是头一次见面。”柳飞云说,“这个人话很少。” 张警官把记事本放到一边,说:“Johnson初步的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我简单归纳了一下:一、窒息而死,颈部有一道宽约一厘米的痕迹,凶手是从背后将其勒死,案发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绳索,其颈部痕迹与小贾的相同;二、死者的身上没有发现指纹,凶手显然是佩戴手套作案;三、依照法医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前天晚上九点至十二点之间;四、那枚扣子不是死者遗留下来的。” 柳飞云说:“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九点至十二点之间,这说明当我们发现Johnson消失的时候,他已经被谋害了。” “同时基本排除了入室行凶的可能性。”张警官说。 “我同意。”柳飞云点头说,“这段时间大厅里一直有人,窗户也是关闭状态,不可能有外人进来。所以我认为凶手目前就在这栋别墅里。” “很显然,你比我更清楚这两天内每个人的动向,所以你要尽力协助警方。”张警官说。 “我也只能提供些线索,侦破方面就仰仗你了。” “线索是破案的前提条件。”张警官说,“你对验尸的结果有什么想法?” 柳飞云回答:“我想我们必须马上找到那条绳子和那双手套,以及一件缺少扣子的衬衫。” “找到绳子和手套恐怕不太容易,凶手可能已经处理掉了,缺少扣子的衬衫倒是可以马上调查。”张警官说。 柳飞云摆摆手,说:“不用找了,少一枚扣子的人是白秀清。” 第二十三章 分析 “是他!”张警官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是他。”柳飞云平静地说,“我今早回到别墅时发现的。白秀清与Johnson确实有段恩怨,按你们的话讲,他具备作案动机。” 随后,柳飞云将这段渊源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警官。 张警官若有所思地看着柳飞云,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说:“白秀清具备作案动机,在事发现场又留有旁证,应该讲他是最大的嫌疑对象,不过,我在你眼里看到了一丝犹豫,是这样吧?” “你说得不错,如果凶手就是白秀清,我实在想不通他的作案过程,他几乎没有作案时间。”柳飞云回答。 “没关系,只要逐一地进行分析,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事情的真相。”张警官又拿起柳飞云的记录本,问道,“我们首先从外部事物开始推断。天黑以后,院子里的栅栏门锁上了吗?” “当我们到达别墅的时候,蒋师傅就把大门锁上了。” 张警官问:“一直没有开吗?” “院门是一个很大的疑点,”柳飞云说,“当我看到Johnson的尸体时,我第一个想法就是那扇大门。昨天一直在下雨,没有人走出院门,今天早晨我和李晓峰到大厅的时候,蒋师傅刚刚起床,随后的一段时间他为我们准备早餐,一直没有走出别墅。对了,你早晨是怎么进来的?” “我进来的时候门并没有锁。”张警官马上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院门已经被打开了。”张警官走到门口,打开书房门,吩咐外面的警员马上将蒋师傅叫进来。 没过多久,蒋师傅敲门而入,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张警官,柳飞云让他坐下,说:“您不用紧张,只是提几个问题。”蒋师傅朝柳飞云点点头。 张警官态度平和地问:“院门您是什么时间锁上的?” 蒋师傅说话的声音有些抖:“客人们刚到别墅时我就锁上了,因为旁边有几处峭壁,我怕出危险……” “一直就没打开吗?”张警官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我通常是等组委会的车到达后再打开院门,以前接待客人都是这样的,这也是会议中心定下的规矩。” “你一般把钥匙放在哪里?”张警官问。 蒋师傅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说:“一直放在口袋里。” 张警官接着问:“备用钥匙呢?” 蒋师傅回答:“我只有这一套钥匙,备用钥匙应该在会议中心。” 张警官停顿一下,接着问道:“你回到一楼的卧室后,门窗是否关好了?” 蒋师傅不假思索地答道:“都锁好了。” “前天夜里你有没有走出卧室,比如去卫生间?”张警官问。 “肯定没有。”蒋师傅肯定地说,“我的卧室里有卫生间,今早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柳先生已经坐在大厅里了。” 一阵沉默,柳飞云忽然问道:“在睡觉前你这件外衣脱过吗?” “脱过呀,干起活来比较热,所以……” 张警官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脱在哪儿了?” “就在这间书房里。”蒋师傅指着墙边的衣架说,“我平时在书房里看书,习惯将衣服挂在这里,前天晚上也一样。” 柳飞云立即给张警官一个眼神,张警官心领神会,说:“蒋师傅,麻烦你了,请你照顾好楼上的客人。” 蒋师傅弯着腰退出房间后,张警官问:“前天晚上在Johnson消失前谁最先进过书房?” 柳飞云答道:“白秀清和段新宇。” “果然有白秀清,”张警官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他在屋里待了多长时间?” “他有足够的时间拿着钥匙从窗口出去,打开院门,然后从容地回到房间,随便找出几本书大摇大摆地走出书房。”柳飞云说,“为了谨慎起见,我建议你最好去查一下会馆的备用钥匙。” 张警官接受了柳飞云的建议,他打开房门让外面的警员负责调查此事。 柳飞云推开书房的窗户,转过头对张警官说:“窗台上没有留下脚印。” “没有。”张警官略作思考,然后重重地敲着桌面,决断地说:“直接提审白秀清。” “能不能稍等一下?”柳飞云问。 “还等什么?白秀清目前有重大的嫌疑。”张警官问。 “我明白。”柳飞云表示理解,“但有些关键环节我们还没有搞清楚。” 张警官会意地一笑:“你大可放心,警方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柳飞云说:“白秀清做生意固然诡计多端,但策划谋杀恐怕他还是欠缺经验,我实在难以相信这桩扑朔迷离的谋杀案是出自他手。” 张警官说:“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有些犯罪分子表面上看似简单平淡无奇,但越是这样你就越不能轻视他。” “我同意你的观点。”柳飞云说,“不过在这件案子中,我认为有些环节白秀清似乎很难做到。” “例如?”张警官问。 “你可以对照我的记录。20:00,Johnson进入客房时,白秀清一直和我们在一起;20:15,我敲1号房门时,他进了4号房间,与段新宇在屋里喝酒,在那个时间段,Johnson还在房间里;10:30,我们发现Johnson失踪,这时白秀清一个人在大厅里看电视。”柳飞云顿了一下,说,“白秀清根本没有时间谋害Johnson。” 张警官认真地看着纸上的记录,说:“20:15时Johnson还在房间内,也就是说他出事的时间是20:15~10:30之间,这段时间只有Johnson、白秀清、段新宇在二楼,而此刻白秀清和段新宇在4号房间喝酒,可以作为不在场证明,对吧?” 柳飞云说:“从记录上看确实是这样。” 张警官走到门口,吩咐外面待命的警员叫段新宇到书房来,然后他转头对柳飞云说:“事情也许会有些变化。” 几分钟后,段新宇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张警官开门见山地问道:“前晚20:15~10:30之间,你在4号房间里和白秀清喝酒,对吗?” 段新宇想了想,含糊地说:“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吧。” 张警官盯住对方的脸,严肃地说:“段新宇,请你认真作答,你的回答对本案很重要。在这段时间内,你和白秀清一直在4号房间吗?” 段新宇似乎被张警官的威严震慑住了,他有些结巴地说:“我们一直在4号房间,不、不过,有段时间我睡着了。” 张警官问道:“你是几点钟睡着的?大约睡了多久?” 段新宇有些紧张,不停地眨眼:“我酒量有限,大概没喝多久我就睡着了,醒来时白秀清还在房间里,不过他很快就出去了,他抱怨我的呼噜声太响。” 张警官问:“当时是几点?” 段新宇回答:“我当时看了看表,是22:25。” 张警官默默地点点头,他把段新宇送出书房后,转身对柳飞云说:“白秀清有相当充裕的作案时间,我们可以推断一下,他在段新宇入睡之后,悄悄地走出房间,推开Johnson的房门,然后用准备好的作案工具将其勒死。” “Johnson的尸体怎么解释?别墅里只有一处楼梯,在案发的同时我们都在楼下。”柳飞云并不同意他的观点。 张警官简短地说:“只有一种方法,通过密道。” “这不可能。”柳飞云反对道,“首先开启密道会有很大的声响,其次地毯上会留有大量的灰尘。” “是吗?”张警官拍着柳飞云的肩膀,说,“走,我们去现场看看。” 两个人走到二楼密道的入口处,张警官远远地看着消防栓,若有所思地靠在走廊墙上,忽然,他猛然走过去,弯下身子用力掀开消防栓下面的地毯,然后他笑着对柳飞云说:“谜底就在地毯下面。” 柳飞云疑惑不解地探过身,他看到地毯下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张警官站起来拍着手说:“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柳飞云恍然大悟道:“有人之前打开了密道,并将灰尘清理到地毯下面,手段其实并不高明,只是我没有想到。” 张警官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招手将李警官叫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他与柳飞云走下楼。令柳飞云大惑不解的是,张警官居然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他打开墙上的液晶电视,悠闲自得地看了起来。 柳飞云觉得莫名其妙,他刚要问个究竟,张警官立刻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无奈之下,柳飞云只好木然地看着电视画面。这时李警官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向张警官微微点头后,转身又回去了。 张警官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飞云,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柳飞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让李警官开启了密道的入口,而你故意打开电视,想试试在这种状态下能不能听到密道的开门声。” “你说对了。”张警官说,“那么结果如何呢?”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你的推断可以成立。” 张警官说:“我继续往下讲,白秀清勒死Johnson后,迅速进入密道,他将Johnson尸体送至密道的出口处,自己原路返回,神态自若地回到4号房间,然后他以段新宇的呼噜声为借口来到大厅,当你们发现Johnson消失后,白秀清也加入了搜寻队伍,积极地寻找Johnson的下落,当然,最终的搜寻工作一定是无功而返,因为Johnson的下落只有白秀清一个人知道。” 张警官随手关掉了电视,接着说:“当你们进入梦乡的时候,白秀清再次进入密道,他背着Johnson的尸体走出别墅,顺利地通过他早已打开的院门,将Johnson的尸体从峭壁上扔下来。” 柳飞云专注地听完张警官的推论,说:“有几处存疑。首先,假如段新宇当时没有睡觉,那么白秀清会有什么借口离开房间杀害Johnson?这显然不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计划;其次,白秀清也是头一次来这里,他怎么会发现这条密道,并且将它利用得如此巧妙;再次,我在凌晨两点时拨通了Johnson的电话,他的手机在二楼的楼梯处被发现,这一无法解释;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Johnson失踪后不久我就发现了这条密道,并且与其他三人进入了秘密通道,不过在里面并没有发现Johnson的尸体。” 张警官点点头说:“这几点疑问确实存在,看来只有问白秀清本人了。”他吩咐另一位警官请白秀清到书房,然后对柳飞云说,“这不是正式审讯,你可以参加。” 白秀清大大咧咧地走进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怨气十足地说:“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回去,你们俩就窝在书房里聊天,这案子能破吗?” “警方如何办案不用你操心。”张警官针锋相对地回应,然后立即抛出一个令白秀清倍感心虚的问题,“你和被害人Johnson认识多长时间了?” 白秀清看了一眼柳飞云,刚才那种怨气立刻烟消云散了,他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回答:“大约是在两年前认识的。” “你们俩关系怎么样?”张警官咄咄逼人地问。 “关系一般,也就马马虎虎吧。”白秀清对这个问题有些含糊不清。 张警官厉声问:“马马虎虎?恐怕没那么简单吧。白秀清,我不得不警告你,请你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如实回答问题。” “我配合,我配合。”白秀清频繁地点头,说,“Johnson原本是我的大股东,我们的经营理念差之千里,所以经常吵架,今年初他逼我离开了公司。” 张警官问:“这么说,你非常恨Johnson?” “有那么一点吧。”白秀清刚一说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和这件案子扯上了关系,所以他赶忙改口纠正道,“我只是针对Johnson的那家公司,对他个人并没什么成见,Johnson只是履行他的职责,而且我十分赞同他炒我的鱿鱼,我其实早就应该被辞退了,我给公司造成了损失,我的离开在公司里真是大快人心呀。” 看着白秀清那副虚伪的嘴脸,柳飞云险些笑出声来。 “不对吧?”张警官冷冷地看着白秀清,用力地敲着桌子说,“你前晚是否说过‘恨不得掐死Johnson’这句话?” “李晓峰这个孙子!”白秀清立刻意识到前天自己的不慎失言,他心里清楚自己当时只是过过嘴瘾,要命的是警方并不这么认为。 “注意你的言辞!”张警官提高声调说,“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吗?对于Johnson的死,你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啊!”白秀清失声叫道,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腿一软,差点给张警官跪下,柳飞云连忙把他搀住。 “冤枉呀!真是冤枉呀!”白秀清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他颤巍巍地说,“我白秀清出生布衣,绝对是个既规矩又本分的生意人,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可干不出,张警官,您要明查呀。” “现在是新时代,不是封建衙门,你先别急着喊冤,”张警官有些恼怒地说,“前天晚上20:15你回到4号房间,对吧?” 白秀清想了想说:“差不多吧。” 张警官拍着桌子说:“什么差不多!到底是不是?” “是,是。”白秀清如实地回答。 “22:30你下楼到了大厅。”张警官问。 白秀清点头说:“段新宇的呼噜声太大,我根本睡不着,所以就到大厅看电视。” “我现在要知道,这两个多小时你在干什么?” 白秀清答道:“我和段新宇刚喝了一瓶啤酒,他就睡了,我自己喝了一会儿也有些迷糊,后来他的呼噜声把我吵醒了,我只好去大厅躲一躲。” “这段时间你没有出别墅吗?”张警官问。 “没有,我一直都没出别墅。”白秀清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张警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白秀清,说:“Johnson是被人从峭壁推下去的,在事发的现场我们找到一枚扣子。” “这关我什么事?”白秀清说。 “恐怕与你有点关系。”张警官说,“你的衬衫上缺不缺扣子?” “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是我的扣子?”白秀清干笑两声,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衬衫,他发现袖口上少了一枚扣子。 “你看看是不是这枚?”张警官从上衣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有一枚金黄色的扣子。 “啊!”白秀清无比惊讶,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警官手中的袋子,身体僵硬得好似一座雕像。良久,他缓过神,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柳飞云,带有几分哀求地说,“柳飞云,你得替我说两句公道话,杀人的事我决不会干,我也没那个胆儿。” 柳飞云用安慰的口吻说:“老白,没人会冤枉你,不过你要讲实话,这栋别墅你以前来过吗?” 白秀清提高了嗓门:“没有,这个鬼地方我从来就没来过。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事不是我干的,这枚该死的扣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白秀清,你应该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张警官沉着脸说,“Johnson被害前,唯有你和段新宇在二楼,在他入睡后的两个多小时里无人证明你的去向,这段时间过后Johnson失踪了,根据验尸的结果推断,我们可以认定他此时已经遇害,在你们所有的人中只有你具备足够的作案时间。另外,在别墅外弃尸的现场我们找到了你的扣子,这是最直接的证据,对此你又无法做出有效的解释。因此,我认为你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白秀清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打颤,大颗的汗珠从脸颊上流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对面的张警官。 这时柳飞云走到张警官的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张警官打开房门对外面的警员说了两句,然后转身对白秀清说:“你先到隔壁的房间好好想想,如果你主动坦白,可以得到适当的量刑。” 白秀清眼神空洞地站起来,像僵尸一样走出了房间。 张警官关上书房门对柳飞云说:“说说你的看法。” 柳飞云说:“首先,我们之前存在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如果白秀清没有来过这栋别墅,那么他怎能知道那条密道?我们所假设作案过程密道是最为关键的条件,倘若这条线索不能成立,我想后面所有的推断都是空中楼阁,虽然案发现场发现的扣子是客观现实,但凶手栽赃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其次,根据白秀清刚才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不是作案人。” “不要被他的表情所蒙蔽了,很多犯罪分子都具备表演的天分。”张警官不为所动。 “如果不是通过密道,他用何种方法运走Johnson的尸体?”柳飞云说。 张警官回答:“白秀清可能在说谎。” “辨别他是否说谎很容易,请你派人到会馆查一下近期住宿客人的名单,为了防止冒名顶替,你可以给白秀清照张相片,让司机和接待人员辨认。” 柳飞云接着建议道:“调查这条线索的同时,顺便再核实一下其他人的背景资料,在这期间我们重新分析一遍案子,我会给你描述前晚的全部情景。” “好吧,我们从哪里开始?” 柳飞云回答:“案发现场。” 第二十四章 现场 柳飞云打开书房的窗户,一阵清新的空气飘了进来。 他站在窗台旁说:“理论上打开院门有三种可能:其一,是某人有备用钥匙,他可以在任意时间将栅栏门打开;其二,是某人在夜里潜入蒋师傅的卧室,偷偷拿走钥匙;其三,是下午他进入书房,从蒋师傅的外套里得到钥匙,然后从窗户跳出打开大门,完事后原路返回,将钥匙放回原处。” 张警官坐在书桌后,说:“我对第一种可能有些疑问,就算凶手从会馆拿到备用钥匙,但从你的记录上看,从下午到晚上没有人走出别墅……” “你先等一下,”柳飞云打断了他的话,“你认为凶手不会在夜里打开院门吗?” “如果我是凶手,我一定会事先打开院门,我不会在夜里背着尸体用一把不常用的钥匙打开一扇并不熟悉的大门。凶手一定会先试一试钥匙,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柳飞云想了想,说:“有些道理,但凡事不能绝对化,也许凶手做事有背常理,这一点等会馆那边的调查结果吧。你接着往下说。” “第二种可能很难成立,凶手两次潜入蒋师傅的卧室而没有被发现,这很难说通。还有,昨夜你嘱咐所有人关好门窗,刚才蒋师傅也亲口确认过这一点,所以不会有人潜入蒋师傅的卧室,偷偷拿走钥匙。”张警官略作停顿,他看到柳飞云点头同意后接着说道,“我比较认同第三种可能性,某人下午进入书房,从蒋师傅的外套里得到钥匙。” 柳飞云说:“如果第三种推断的可能性最大,那么嫌疑人可以缩小到两个,分别是白秀清和段新宇。” “稍等一会儿,”张警官站起身说,“我先给会馆那边打个电话,确认备用钥匙是否有使用的记录。” “调查个人背景资料的时候,请顺便询问他们与美国恒信财团是否有业务上的往来。”看到张警官的疑惑,柳飞云把名字写在一张纸条上,补充道,“Johnson目前就职于那家美国公司。” 几分钟后,张警官回到书房,说:“现在可以确认,没有人动用备用钥匙,那把钥匙一直锁在专用的柜子里,外人无法接触到,会馆已经开出了书面证明。业务往来方面的调查还需要一些时间。” 柳飞云说:“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打开院门的人可能是白秀清或段新宇。下面我们去1号房间看看吧。” 两个人穿过楼梯,先后走进Johnson曾经住过的房间,屋内一片凌乱,两张床都有睡过的痕迹。柳飞云自嘲地说:“我曾经一度认为这间屋里必定有密道,甚至连床都移开了,但最终毫无所获。” 张警官眉头一扬,说:“就像绫行人‘馆系列’描述的那样?” “没错,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密室中消失呢?”柳飞云说,“我建议你让警员再仔细找一遍。” “可以考虑。”张警官走到床边,打开那扇宽大的窗户,他探出头向楼下张望,然后仰头观察屋顶,片刻之后,他走进卫生间,做着同样的动作。忽然,他对柳飞云说,“Johnson也许是从窗户爬下去的。” “我觉得可能性并不大。”柳飞云回答。 “你注意墙边的铁架子,Johnson可以从窗户爬出去,顺着脚手架到达一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我们对白秀清的判断就存在误差。”张警官说。 “这条路线我曾经考虑过,基本没有可能,我前晚进入房间时,大门和窗户都是反锁状态,Johnson即使从窗户跳出,也不可能从外面将窗户锁上,另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找出凶手后,动机自然就会迎刃而解。”张警官说:“你看过有栖川有栖的《第四十六号密室》吗?” 柳飞云说:“机械密室?” “Johnson在外面将窗户锁上。”张警官说。 柳飞云说:“这可是高难度的技术活,两扇窗户都是塑钢窗,上面是普通的插销锁。据说Johnson是推理小说迷,我估计他知道制造机械密室的方法。” 张警官点头同意,他回到窗前,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白色的手套,还没戴上又放了回去。 柳飞云立刻明白他的动作,连忙说:“都怪我,没有及时保护现场,昨晚张助理住过,指纹一类的线索恐怕无法再搜集到了。” “没关系,我这是职业习惯。”张警官仔细地看着窗户底部的插销,说:“你知道机械密室所需的工具吗?” “细线和透明胶条。”柳飞云不假思索地回答。 “坦率讲,我根本不相信存在这种密室技巧,即使能够成功,它的几率也很低。”张警官埋头观察着窗户,“这些所谓的密室技巧都是推理小说作者凭想象创造的,在现实中,我甚至还没遇到过一例这样的案子。” 柳飞云回答:“至少我不相信机械密室这种方法,其实制造密室只是一种假象,就如同魔术的原理一样,是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 “据说有一千多种制造密室的方法,拜托,没这么夸张吧。”张警官用手按住插销的周边,然后又走进卫生间做着同样的动作,最后对柳飞云说,“没发现胶布留下的痕迹,插销旁边很干燥,没有黏糊糊的感觉。” 柳飞云将锁柱插进锁孔,反复了几次,说:“不可能是机械密室,插销很紧,用一根细线很难将窗户反锁。” 张警官说:“可以排除制造机械密室的可能性,也就是说Johnson不可能从铁架子这条路线离开房间。” “除非他有特异功能,否则他无法将窗户反锁。” 张警官又开始寻找新的线索,他拿起空调的遥控器琢磨起来。 柳飞云拉开抽屉,将Johnson的钱夹递给张警官,说:“他把钱夹遗留在屋里,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他离开得很匆忙,或者他是被迫离开这里。”张警官回答,“还有一种可能,Johnson在这间客房里被害。” “前两种推断不合常理,虽然别墅里没有消遣的场所,但钱夹属于私人用品,更何况里面还有现金和信用卡,Johnson一定会随身携带,不太可能将它留在客房;第二,种被迫离开的可能似乎也不现实,有什么理由可以使Johnson一声不响地离开房间呢?凶手持刀子逼迫?Johnson的尸体上并没有刀伤,凶手总不能先放下刀子,然后再用手勒死Johnson吧?这不合逻辑。”柳飞云说,“我认为最后一种推断可能性较大,即Johnson是在这间客房里被害的。” “假定这种推断可以成立,那么嫌疑最大的人仍然是白秀清。你在前晚20:15的时候与Johnson对话,这时他还活着,22:30你发现Johnson在房间里消失了,这时他已经被害。这段时间只有两个人在二楼,段新宇在睡觉,除了白秀清,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作案的可能。”张警官坚持自己的看法。 “前晚还有一处异常。”柳飞云没有继续张警官的话题,“当发现Johnson消失之后,我们曾经在走廊里寻找他的踪迹,在露台前的地毯上有一道痕迹,大约有一米多长,我带你去看看。” 柳飞云走到露台前,地毯上的痕迹已经没有了。“就在这个位置,痕迹已经被踩平了,你认为这痕迹是怎么形成的?” 张警官稍做思考,说:“可能是尸体留下的,当时凶手拖着Johnson穿过走廊,走到这里换了一个姿势,尸体的脚在地毯上留下的痕迹。” “我也是这么看,”柳飞云说,“你看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张警官抬头看了看,他立刻明白了柳飞云的意思。“消防栓在后面,这说明白秀清没有使用密道。” 柳飞云喃喃自语道:“这件事太离奇了,既然没有通过密道,那他会去哪儿呢?3号房或4号房?” “首先可以排除3号房。”张警官说,“根据你的记录,林泉夫妇和你们同一时间回到客房,第二天比你和李晓峰起得要晚,白秀清没有理由将尸体放到3号房间。” “4号房也不可能,段新宇还在房间里睡觉,白秀清总不会背着一个死人进去吧,除非他想把段新宇活活吓死。”柳飞云皱着眉头说。 “有两种可能。”张警官说,“其一,是白秀清要比想象中更复杂,他在和我们做游戏;其二,是我们自己考虑多了,他可能走到这里又转身去密道了。” 提起密道,张警官不自觉地摇摇头,他心里很清楚,借助密道转移尸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条消防通道在本案中没有任何意义。 “看来这条线索又中断了。”柳飞云叹了口气说。 “这栋别墅里还有一个去处你没有想到。”张警官说。 “哪里?”柳飞云睁大了眼睛。 “屋顶。” 第二十五章 屋顶 “屋顶!”柳飞云重复了一遍,就目前的状况看,屋顶是唯一的希望。 柳飞云又有些失望,他想到屋外的铁架子,高高的铁架子即便是一个人都很难攀登上去,更不要说还要携带一具尸体,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退一步讲假如凶手真的将尸体转移至屋顶,那尸体又怎么出现在别墅外? 张警官看出了柳飞云的心思,说:“你在想屋顶与别墅外的空间联系吧,不要着急,我们先找到尸体的第一个存放处,很多时候一个并不起眼的线索往往就是最后发现真相的关键所在。” 柳飞云说出了另外一个顾虑:“就体格而言,别墅里的住客们无法顺着那些铁架子将尸体运到屋顶。” “去屋顶不一定要走那些铁架子吧。”张警官说。 张警官把蒋师傅叫过来,问他如何才能登上楼顶,蒋师傅忽然愣了一下,然后他面带自责的表情弯着腰领着他们走进了露台。 柳飞云心里很纳闷,露台他昨晚来过,这是一个全封闭的空间,别墅的主人可能将其当作观景台使用,怎么会有出口呢? 就在柳飞云走神的时候,蒋师傅走到一面墙前,只听“砰”的一声响,墙面上竟然裂开一个口子,一扇门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太神奇了!”柳飞云不禁脱口而出。他走过去,将门重新关上,门和墙面严丝合缝,外观颜色也是一模一样,不知情的人的确很难看出。不过柳飞云发现门上有一个小小的把手,细心的人还是能够发现,别墅的主人并非要故弄玄机。 蒋师傅把手电筒递给张警官,有些尴尬地说:“这里我不经常来,昨天居然给忘了,实在对不起。我腿脚不便,就不和你们上去了,出口是一块木板,一推就开。另外通道里灰尘很多,你们小心点。” 张警官与柳飞云先后钻进通道,通道并不宽,中间是铁制的梯子连接楼顶,坡度不大,走在上面毫不费力。 两个人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小心翼翼地向上走,一阵灰尘飘了下来,通道里一片灰白,柳飞云急忙用手遮住眼睛,灰尘钻进了他的鼻子,他一边咳嗽一边催促张警官快点走,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通道里立刻明亮起来,周围的灰尘齐刷刷地向上空飘去,柳飞云抬起头,通道的出口已经被张警官推开,阳光从上方射下来,柳飞云感觉眼皮有些发麻,眼前有些发黑。 张警官毕竟经过专业训练,他很迅速地爬上楼顶,然后弯下腰紧紧地握住柳飞云的胳膊,一用力将他拉了上来。柳飞云有些吃力地登上了楼顶,抬起头,蓝天如洗,山顶上的美景一览无遗,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一阵薄雾在空中漂浮,使巍峨的山峰朦胧难辨。山脚下是连成一片的树林和草地,最自然最纯粹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 楼顶上除了几个通风管道外,其他的地方很平坦,地上有几块红砖头,死角处有些积水,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柳飞云说:“Johnson会不会在20:15~22:30之间来过这里,在午夜时分回到大厅,他也许在别墅外被害的。” 张警官回答:“不是Johnson来过,是凶手来过。” “什么?”柳飞云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张警官。 此时张警官已经戴上了白手套,他的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物品。 “你拿着什么?”柳飞云走过去问。 张警官笑着回答:“半根绳子。” 柳飞云看着张警官慢慢地将其放进证物袋里。 柳飞云说:“凶手爬上楼顶的用意是什么?为什么要留下半根绳子?他完全可以把绳子从马桶里冲下去,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折。” “很简单,因为你并不是凶手,所以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张警官回答。 柳飞云点点头,他心里回忆着谁有可能爬上楼顶。 张警官发出愉悦的声音:“你看我又发现了什么。” 柳飞云看了一眼张警官的新发现,他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恰巧这时一阵山风吹过,柳飞云全身发冷,犹如坠入冰窖,牙齿不由自主地碰撞着,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他看到一包骆驼牌香烟。 柳飞云异样的表情没有逃过张警官犀利的目光。“你知道前晚谁抽过骆驼?”张警官问道。 柳飞云起初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如实地回答:“是李晓峰,有点发胖的那个小伙子,他一直抽这个牌子。” “噢?”张警官对这个事实有些意外,“李晓峰是你的朋友?” “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我非常了解他,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除非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张警官不近人情地说,“你也看到了,这盒烟就放在通道的内侧,没有被雨水淋过,只要做个指纹鉴定就真相大白了。”说完,他迅速地从出口处返回。 柳飞云思绪很乱,他无意识地跟在后面。 张警官让柳飞云先回书房,他向李警官交代着工作,不久,张警官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先说说动机。”张警官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应该很了解李晓峰,他与Johnson有什么瓜葛?” 柳飞云摇着头说:“他俩昨晚刚刚认识,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公司之间呢?”张警官继续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李晓峰一直在你公司工作,我没记错吧。” “我们在一起公事大约有五六年了。”柳飞云说,“公司之间的事说起来有些复杂,简单讲,过去我们公司和白秀清是竞争对手,而白秀清的老板就是Johnson,不过Johnson是幕后操盘手,并没有实际介入两家的竞争。” “李晓峰知道知道Johnson是幕后老板吗?”张警官问到关键处。 “不知道。”柳飞云肯定地答道,“Johnson的职业身份还是我告诉李晓峰的,时间是第一天下午,在会议中心的自助餐厅里。” 张警官在本上记了些重点,抬头问:“你们两家公司竞争的结果如何?谁赢谁输。” “最终白秀清一败涂地。”柳飞云想了想说,“这个动机不成立,按照常理,Johnson应该怨恨李晓峰才对,而不是相反。” “事情越来越复杂,隔壁的白秀清还悬而未绝,这会又多出一个李晓峰。”张警官紧皱眉头说,“下面说说时间吧,你回想一下,李晓峰在事发的晚上有几次没和你在一起,分别是哪几个时间段。” “有三次。”柳飞云回答,“第一次是在22:30之前,他回到客房拿烟,大约十五分钟回到大厅;第二次是2:00前,我和白秀清在书房里聊天,他在房间里和张助理说话,差不多也是十五分钟;第三次大约是2:30左右,我独自在书房里看书,他在房间里,我们分开至少一个小时。” 张警官飞快地在本上记录着,说:“先说说第一次,他回客房拿烟用了十五分钟,你不觉得时间有点长吗?” “你的意思是……” “很抱歉,我现在只能假定李晓峰就是嫌疑犯,从而推测出他是否有作案时间。”张警官说,“他回客房时,Johnson还在房间里,他安全可以敲开Johnson的房门,因为李晓峰是你的朋友。这个推断可以成立吗?” “没问题,Johnson一定会开门的,更何况当时的房门没锁。” “好,下面的问题就简单了。”张警官接着说,“李晓峰可能趁Johnson不备,一进屋就用绳子将其勒死,然后他将Johnson的尸体拖出房间,顺手把门关上,制造出密室状态,目的是为了麻痹你们,拖延报警时间,便于他将尸体运出别墅。事实证明,李晓峰的计划已经成功。” “按照你的分析,Johnson的尸体藏在露台?”柳飞云问。 “还有其它可以藏匿的地方吗?”张警官反问道,“你也看到了,露台那扇门不容易被别人发现,所以Johnson的尸体一定藏在那里,露台与楼顶之间的通道实际成为了这栋别墅里的第二条密道。” 柳飞云低头思考着事情的可能性。 “还有,”张警官补充一句,“露台的位置是在贵宾房和3号房之间,所以地毯上的痕迹就顺理成章了。” 柳飞云并不同意这种观点,他说:“这种推断有些牵强,李晓峰怎么知道那条通道的?他也是头一次来到这栋别墅,这个问题与白秀清如出一辙。” “两者之间有明显的区别。”张警官说,“走廊中的密道是在暗处,除非是特意寻找,否则很难找到。露台上的通道是在明处,只要细心,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发现。在你们参观别墅的时候,李晓峰可能已经看到了这条通道,根据这条通道,他临时谋划出一套杀人计划。” 柳飞云不得不同意张警官的说法,因为第一天众人在二楼参观时,李晓峰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从理论上讲,他有可能看到露台上的暗门。 看到柳飞云沉默不语,张警官的问题并没有终止:“在22:30之前,他从客房拿烟回到大厅时,你觉得他有什么异常之处。” 柳飞云依然沉默,张警官看出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李晓峰是你的朋友,你相信朋友的心理我完全可以理解,但这是一桩凶杀案,我们必须要调查出真相。再有,我并没有认定李哓峰就是真正的凶手,前面所有的推测都是假设,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如果真想要帮助他,就和我一起找到真相。” 柳飞云点点头,说:“我的确有些顾虑,因为他下楼的时候头发是湿的。” “是不是汗水?” “不是汗水。”柳飞云肯定地回答。 “洗过头,为什么?”张警官自问自答地说,“因为通道里的灰尘。” “其实,”柳飞云说,“将Johnson的尸体藏在通道里其实很不保险,随时会被发现。” “那只是暂时存放地,”张警官说,“他会将尸体背到楼顶,以李晓峰的身体素质,我想不会太困难。” “你不觉得他在十五分钟之内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些事吗?”柳飞云说。 “这个容易。”张警官拉着柳飞云走出了书房,说,“有没有充足的时间,我们实地试一试就知道了。” 两个人走到大厅的沙发旁,张警官看了一下表,说:“现在开始。”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走上二楼,刚离开楼梯他就跑起来,对跟在后面的柳飞云说:“先去2号房间,香烟不能忘记拿。” 他在2号房间里转了一圈就跑出来,随后开始敲1号房间的门。 “时间差不多了,张助理说他离开时没有锁门,李晓峰可能是推门而入。”张警官立刻推门进屋,“如果发生搏斗,我想以Johnson的状态,不会坚持太久。”张警官坐在行李架上,全神贯注地看着表。柳飞云靠在门框上思考着整个过程。 几分钟后,张警官说:“假设这时Johnson已经窒息而亡,李晓峰拖着他的尸体走到露台。”张警官边走边说。他慢腾腾地走进露台,打开那扇暗门,对柳飞云说:“整个过程已经完成,他现在要回房间洗头。”说完,他关上安门,朝走廊方向走去。 柳飞云一把拉住了张警官,说:“你看看表,现在用了多长时间了?” 张警官拿起表,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说:“已经用了十五分钟。” 张警官有些失望地回到书房,他回头对柳飞云说:“你能确定当时他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返回了大厅?” 柳飞云说:“相差不会超过一分钟,你可以询问林泉夫妇,当时他们在聊天,一定会有印象。” 张警官说:“看来这条线索中断了,李晓峰在十五分钟内不可能完成这些事情,凶手不是他。不过房顶上的‘骆驼’烟怎么解释呢?” “唯一的解释是凶手嫁祸他人。”柳飞云说,“凶手很聪明,他利用各种办法将我们引向别的方向,从而逃脱法律的制裁。” “如果没有其他的线索,我准备正式提审白秀清了。”张警官说。 柳飞云说:“除了白秀清之外,段新宇也有嫌疑,他当时也在二楼,同样存在作案时间。” 张警官摸着有些发青的下巴,翻开记事本,思索着新的线索。忽然,他猛然将记事本合上,说:“我想明白了。” 柳飞云问:“段新宇的作案时间?” “不,还是李晓峰。”张警官回答。 这个回答令柳飞云十分意外,他问:“刚才我们已经模拟了凶杀现场,李晓峰并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张警官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们忽略了一些问题,香烟可能就在李晓峰的口袋里,他回房间拿烟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他并没有回到2号房间,这样可以节省些时间。” “那只是杯水车薪。”柳飞云摇头说,“两个房间的距离本身就很近,往返一次根本费不了多长时间。” “这只是其中的一点,”张警官说,“可能我们把问题想复杂了,他只要打开窗户,将Johnson的尸体扔到窗外,然后再将窗户关好,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并且决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根据你的记录,当晚没有人走出别墅,所以你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Johnson踪影。” 张警官接着说:“午夜两点后,就在你去书房的时候,他走出别墅将Johnson的尸体背出去,你看到的黑影就是他,而且你回到房间里时他还没有睡,这是因为他也是刚刚进入房间。” “我必须承认,弃尸于窗这个推断很有想象力,而且完全可以实施。”柳飞云说,“不过,就这个案子而言,有许多细节无法说通。比如,有条件打开院门的人不是白秀清就是段新宇,李晓峰根本没有机会。外面的栅栏墙很高,一个人都很难爬过去,更何况还有一具尸体。还有一点,午夜两点我打通了Johnson的手机,这时候李晓峰和我在一起,这怎么解释?Johnson的手机到底在谁的手里?” 张警官同意:“看来弃尸于窗这个方法更适合于白秀清采用。” 柳飞云说:“为了证实这是否是一条线索,我建议去院子看看,如果Johnson的尸体确实是从窗户上扔下来的话,地面上一定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张警官同意柳飞云的建议,两个人走出别墅。1号客房的下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墙根处有一米多宽的水泥台,上面摆着几盆鲜花。 张警官蹲在地上,用眼睛扫描着眼前的场景,然后他对柳飞云说:“草皮上和水泥地面上没有一点痕迹,如果尸体是从上面抛下来的话,这一块草皮会有明显的压痕。” “凶手并没有想到Johnson的尸体今早会被发现,否则他这条嫁祸的策略还是很成功的,你们警方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柳飞云说。 张警官看着悬挂于天空的骄阳,意味深长地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我也该见见其他的客人了。” 柳飞云明白他的意思,说:“希望在午餐时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第二十六章 午餐 张警官吩咐蒋师傅准备午饭,柳飞云问他:“手套一类的东西可能还在别墅里。我们试着找找吧。” “很难说,凶手可能已经将其剪成碎片,然后扔进马桶里。”张警官回答,“我已经让李警官在所有的房间里寻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 两个人刚把餐桌摆好,楼上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段新宇走在最前面,中间是手拉手的林泉夫妇,张助理低着头落在最后,李晓峰正和李警官说话。 张警官很客气的与众人打着招呼,让他们随便坐,低声对柳飞云说:“差点忘了白秀清,你去叫他吧。” 柳飞云打开那间卧室的房门,白秀清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双手紧紧地握住柳飞云,激动地说:“你终于来了,我老白可不是杀人犯啊。” 柳飞云抽出白秀清紧握的手,说:“我会帮你的,不过我们要尽快找到凶手,否则你的嫌疑依然最大。现在没有别人,你说句实话,昨晚你和段新宇在二楼客房时,他一直在睡觉吗?” 白秀清信誓旦旦地说:“他确实在睡觉。” 柳飞云接着问:“你也没有离开房间吗?” “我可以对天发毒誓,”白秀清信誓旦旦地说,“我下楼前一直在房间里,一秒钟也没离开。” “走吧,午饭的时间到了。”柳飞云没有继续问,他拍着白秀清的肩膀向外走。 “我哪有心情吃饭呀。”白秀清嘴上虽然这么说,腿可一点没犹豫,他紧跟着柳飞云走到大厅。 所有的客人都已经坐在长方行的餐桌前,张警官坐在中央,对面空着一个座位,显然是给柳飞云留的,张警官的左侧是林泉夫妇、段新宇,右侧是张助理、李晓峰、白秀清。大厅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 张警官首先打破沉默:“诸位,我了解大家的心情,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里百无聊赖地待上一天甚至更长时间,但是,在这栋别墅里发生了命案,所以,我很抱歉地通知大家,在没有找到嫌疑犯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里。” 张警官的话像一颗石子坠入平静的湖面,大厅里立刻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段新宇首先问道:“张警官,我想知道到底什么时间才能破案,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别墅里吧。” 张警官回答:“我刚才说过,只有在真相大白后,你们才能离开,至于破案的时间,我会尽力的。” 张助理低声说:“Johnson有许多后续事情需要尽快办理,我能不能先会公司,处理完公务再回来行不行?” “警方已经将Johnson的遇害的消息通告了你们公司,公司会委派其他的人来处理Johnson的遗留事务以及联系他的家属,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张警官用毫无商量的语句回应了张助理。 林泉说:“待在这里我们没意见,但能不能让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贵宾室只有一张大床,我们在里面坐上一天实在太累。” 张警官说:“下午会有两间客房供你们使用。” 蒋师傅端着一个大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客人们表示歉意地说:“这里的食品已经不多了,厨房里只有些速冻食品,可能不对你们的胃口。” 柳飞云帮他把食品放在桌上,问:“咖啡还有吗?” 蒋师傅连忙点头,他将餐盘放到每个人的身前,然后和张警官打了声招呼,转身回到了厨房里。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地吃起来,没有人说话,大厅中的气氛十分沉闷。 白秀清狼吞虎咽地将一盘饺子吃完,转头向厨房方向嚷嚷:“老蒋,再煮一锅吧,味道还不错。” 白秀清话音刚落,柳飞云发现大厅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段新宇首先发难道:“白秀清,你胃口还不错,我要是你的话就马上自首,争取个主动表现,我们也能尽早回家。” “你说话要负责!”白秀清顿时火冒三丈,他也顾不上蒋师傅送来的饺子,毫不示弱地反击道:“谁是凶手还说不定呢,你少说着风凉话。” “不是你是谁?”段新宇挺直了身体说,“Johnson出事的时候只有咱俩在二楼,我一直在睡觉,这你该承认吧,你老实说,这段时间你干吗去了?” “我一直在房间里,听着你排山倒海的呼噜声。”白秀清虽然嘴硬,但给人感觉多少有些心虚。 “那是别墅里闹鬼了?”段新宇一句接一句,毫不留情面,“Johnson的死是一个非自然现象,张警官的结案报告能这么写吗?” 白秀清说:“我说不清,反正凶手不是我。” 胆小怕事的张助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对白秀清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谁都走不了,所以你也别存在侥幸心理,我知道你恨Johnson,他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不过你的报复手段也太过激了。” 白秀清恼羞成怒,说:“你少诬陷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最恨Johnson的人是你,说不定你就是凶手。” “是我吗?”张助理不温不火地反问道,“你说我是在什么时间杀害Johnson的?我昨晚一直和柳飞云在一起,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白秀清一时语塞,张助理确实没有作案时间,不过他依然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反正不是我,你小子别冤枉好人。” 张助理看了看坐在一旁低头吃饭的张警官,然后鼓足勇气准备反击,这时林泉说话了:“各位都消消火,吵来吵去也没有结果,要我说,大家积极配合调查,张警官一定会找出凶手。” 张警官说:“大家此刻的心情我能理解,请你们相信我,我会很快地给你们答案。现在,如果吃好了,可以回贵宾室暂时休息一下。” 一顿并不愉快的午餐就此结束,段新宇和张助理走在最前面,林泉拉着林梅的手跟在后面,李晓峰在大厅里磨磨蹭蹭地不愿意上去,在柳飞云的催促下,他从架子上拿了几本杂志,很不情愿地走上楼,白秀清很自觉地回到一楼的卧室,蒋师傅拿着抹布从厨房里走出来,开始打扫卫生,张警官与柳飞云回到书房,并紧紧地关上房门。 刚一进屋,张警官就问:“怎么样,这顿糟糕的午餐有收获吗?” “有一些异常的反应,”柳飞云说,“当你说到凶手的时候,段新宇的手微微地抽动了两下,而林梅的脸有些变颜色,至少很不正常。” “这两点我也注意到了,”张警官说,“你认为他俩是嫌疑人?” 柳飞云说:“林梅我不敢确定,段新宇这个人倒是可以好好分析一下,不仅仅是他刚才的反应,更重要的是他有和白秀清一样的作案条件和时间。” “你认为是他在书房里拿到蒋师傅的钥匙,然后从窗户跳出去,打开院门。之后又将钥匙完璧归赵?”张警官问道。 “除了白秀清外,只有段新宇有这种可能。另外在时间上也很凑巧,Johnson遇害的时候他正好也在二楼。” “但他一直在睡觉,这一点连白秀清都可以证明。”张警官说。 “有一段时间他单独在二楼,只不过时间太短,我们将它忽视了。” 张警官拿出记事本说:“哪一段时间?” “大约在22:30左右,白秀清因为受不了他的呼噜声,曾经跑下楼喝啤酒,这段时间只有段新宇和Johnson两个人在楼上,段新宇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白秀清下楼到你们上楼,大约有多长时间?” 柳飞云想了想,说:“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张警官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在十分钟内,他只能走到1号房的门口,也许连敲开门的时间都没有。” “这倒是,十分钟能做什么事呢。”柳飞云自言自语地说。他走出房间从大厅里拿回两杯咖啡,递给张警官一杯,自己坐在椅子上喝了起来。 “我们也许陷入一个误区,”柳飞云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上,说,“我们¨"w"é"n "r"é"n "s"h"ū "w"ū¨此前一直认为Johnson是在房间里被害的,仔细想想其实并不一定。” “在楼道的走廊里。”张警官若有所思地说,“Johnson最后一次说话是在1号房间里,在那以后他完全可以走出房间,以他当时的状态,可能意外把自己房门反锁上,无意中创造了密室现象。” “如果是这样,段新宇似乎也没有机会。”柳飞云问。 “机会是有,但这种想法实在有些牵强。”张警官继续说,“白秀清下楼后,Johnson离开了房间,段新宇在走廊里将其害死。” “那他会将尸体会放到哪儿呢?” 张警官回答:“在露台的通道里,十分钟他完全可以做到。” 柳飞云拿起杯子,一言不发地喝了起来,没过一会,他放下杯子说:“首先,动机不明,段新宇和Johnson并不相识,他为什么要杀害Johnson,没有道理;其次,白秀清刚刚下楼,Johnson就从房间里走出来,这也太巧了;最后,露台内的通道虽然并不隐蔽,但一般人也不太容易找到,除非他以前来过这里。”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如果照这样推断下去,我永远无法结案。”张警官有些气恼地说,“Johnson遇害时,你、李晓峰、林泉夫妇、张助理在一楼,而在楼上的白秀青和段新宇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就是没有作案动机,在这栋别墅里每个人都没有嫌疑。如果没有新的进展,我只好正式提审白秀了。” 柳飞云说:“以目前的情况看,你即使提审白秀清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到头来可能还是一筹莫展。你想想看,凶手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Johnson,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尸体运出别墅,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凶手居然还能够从容地嫁祸于李晓峰,如此看来,我们面对的并不是一般的罪犯,这套计划肯定是他精心策划过的,每一步都是预先设计好的。” 柳飞云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我相信百密必有一疏,凶手在某处一定留有破绽,只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 “别墅就这么大,该去的地方我们都已经去过了。”张警官喝了一口咖啡,脑子里在飞快地运转。 “既然每个人都没有嫌疑,那么我们必须换一种思维来考虑问题了。” “什么意思?”张警官问道。 柳飞云想了想,说:“在活人身上找不到破绽,就从死人身上找。” “死人?初步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张警官没有理解柳飞云的想法。 “我指的不是验尸报告,”柳飞云解释说,“而是藏匿尸体的地方。我们基本可以确定Johnson的尸体是在午夜十分运出别墅的,而在这之前,尸体一直藏于别墅某处,所以,我们只要找到藏尸的地方,再分析谁最有可能去过这个地方,顺藤摸瓜,最终找出隐藏在人群中的犯罪分子。” “还有地方可以存放尸体?”张警官自言自语说。 “还应该有个地方。”柳飞云说,“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第二十七章 痕迹 “有这种地方吗?”张警官用手指敲着桌子说,“走廊中的密道,露台上的通道,还有就是屋顶,这些地方都有藏尸的可能性,但我们之前已经探讨过了,可能性都不大,也只是在理论上勉强成立。” “还有一处我们都没有想到,”柳飞云说,“那个地方就是床下。” “在床下?”张警官困惑地说,“这怎么可能?” 柳飞云说:“先不要管它的可能性,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事实,能不能让李警官帮下忙。” “这个没问题。”张警官说。 张警官与柳飞云走到了1号客房的门口,李警官也跟在后面。柳飞云对他俩说:“1号房间可能性不大,2号房间白秀清已经找过,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从头开始吧。”说完,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床与地面确实有很大的空间,柳飞云和小李警官把两张床挪开了原来的位置,张警官走过去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说:“地面上有一层尘土,没有其他的痕迹。” 柳飞云拍了拍手,说:“去隔壁的2号房吧。贵宾室暂时不用去了,除非有第三条暗道。” 三个人走进柳飞云昨晚住过的房间,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依然毫无收获。张警官对柳飞云说:“希望3号房有所发现。” 柳飞云摇着头说:“还是先去4号吧,我现在觉得那间房有问题。” 不出柳飞云所料,4号房果然发现了新的线索。就在柳飞云和小李警官刚刚抬起其中的一张床时,张警官忽然叫住了他们,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指挥他俩将床放到门口,然后对异常兴奋地对柳飞云说:“Johnson的尸体……” Johnson的尸体居然藏在床下? 柳飞云眼前一亮,他将床重重地放到地上,快步走向前,说:“果然有发现?” 张警官用手指着地板解释道:“你看,地板上的灰尘很不均匀,从床边的位置到中央部很干净,但这种状态绝非刻意打扫,因为边缘处有几道不规则的痕迹。” 柳飞云点头对李警官说:“你认为呢?” 李警官回答:“我完全同意,而且线索不仅仅是这些。” “啊!”对犯罪现场不甚了解的柳飞云问:“还有什么线索?” “李警官说得没错。”张警官肯定地说,“你往墙边的方向看,地面上有一些污迹,如果我没猜错,那是Johnson呕吐的残留物,他在某个时段很有可能恢复了部分知觉,当然,这仅仅是推测而已。”张警官站起来说,“李警官,你收集一下地板上的指纹,还有呕吐物的取样,尽快将检验结果告诉我。飞云,我们先去找白秀清。” 两个人推开一楼的卧室门,白秀清正躺在床上呼呼的睡觉,张警官把他拍醒,开门见山地说:“第一天晚上你睡哪张床?” 白秀清睡眼朦胧地回答:“靠卫生间的那张床,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在夜里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吗?”张警官问。 白秀清莫名其妙地说:“什么都没听到。” 张警官继续问:“段新宇夜里出过房间吗?” “我不知道。”白秀清摇头说,“那天晚上我啤酒喝多了,睡醒时天都亮了。到底怎么啦?” 柳飞云刚要说出实情,张警官一摆手,对白秀清说:“你接着睡吧,我可能随时回来找你。” 两个人回到书房,张警官解释道:“如果让白秀清知道他昨晚和一具尸体同处一室,他非得和段新宇拼命不可。” 柳飞云一笑:“是我没经验,这种事情确实不应该对他说。” “言归正传,”张警官说,“Johnson尸体在段新宇的床下,从白秀清的表情看,他对此一无所知。” “是这样,”柳飞云说,“不过我实在想不出尸体怎么会跑到段新宇的床下,我们之前已经分析过了,他绝对没有作案的时间。” “有一种可能,他俩是同谋,相互作伪证,这类事也是常有。” 柳飞云回想着昨天下午的情景,说:“他们应该不会是同谋,白秀清原本住2号别墅,他在餐厅偶然看到我,他要与我要谈项目合作才临时调换了房间。是不是真的调换过,问一问接待小姐就清楚了。” 张警官习惯性地敲着桌子说:“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段新宇的嫌疑最大。” “也只是嫌疑,我们无法证明他的作案时间和手段。” “疑犯不只他一个,”张警官说出了另一种可能,“这栋别墅内一定有他的同犯,他们共同杀害了Johnson。” “会是谁呢?”柳飞云自言自语道,他此前也有过这个想法,“就算是还有一个罪犯,我依然想不通他们是如何作案的?” 张警官刚要作答,大厅里的电话铃声传了进来,他转身走出书房,大约五分钟后他拿着记事本走进书房。 “队里的同事将其他几个人的背景资料都核实了,”张警官看着记事本简短地说,“段新宇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他的公司在CBD商圈。林泉就职与一家美国广告公司。林梅有一家健身中心。张助理的那家公司在城北区。他们几家公司之间没有业务上的往来。” 柳飞云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到各个公司亲自调查一下,尽快找到他们和Johnson或者相互之间的联系,毕竟将他们留在别墅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最好。”柳飞云回答。 张警官把记事本放到口袋里,说:“你得和我去一趟。” “这不合适吧?”柳飞云说,“首先我不是警方的成员,怎能与你一起调查案件?其次,我昨晚也在别墅里,同样也存在嫌疑……” 张警官打断他说:“办案我比你有经验,但广告圈你比我熟,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我需要咨询你,另外,Johnson和张助理和你有渊源,白秀清和你认识,李晓峰就不用说了,这里的大部分人你都认识,所以,你有责任协助我找出真相。还有一点,如果不能破案,你也得接受正式审讯。” “你别吓唬我了,我跟你去。”柳飞云说,“我也不愿意无所事事地待在这里,那几个人呢?” 张警官回答:“可以去2、3号房间和蒋师傅的卧室休息,其他两间房暂时先锁上,可能还需要采集指纹。”说完,他走出去和另外一位警官简单说了几句,然后与柳飞云一起走出了别墅,钻进停在门口的警车。 柳飞云打开车窗呼吸着山野间新鲜的空气,山谷里非常安静,偶尔有几只小鸟从车前轻盈地飞过,悦耳的鸣叫声回荡在寂寞的盘山公路上。 车子飞快地顺着公路向山下飞驰,柳飞云下问:“现场勘查结果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很快,李警官去办了,他很熟悉这方面的工作,马上会另外的警员去别墅接替他的岗位。”张警官说。 “那就好。” 张警官接着问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先去哪家公司?” “先去山下的会馆吧,我们先把白秀清的事情搞清楚。” 会议中心今天格外冷清,停车场上稀稀落落的停着几部车,当门卫看到张警官时,脸上流露出异样的表情,似乎他俩的身上有种死人的味道。 张警官找到会馆的经理,向他出示证件后,请他找来昨天的那位接待小姐,经理说她在会议室接待团队,这时,会馆里面出来七八个人,接待小姐走在最前面。 柳飞云随口说:“生意不错嘛。” 经理回答:“他们都是大企业的老板,早就订下了1号别墅。” 柳飞云一愣,说:“现在可不能上去,就算他们有钱也没用。” 经理连忙解释道:“我知道,已经改住到2号了。” “蒋师傅一直在1号别墅工作吗?”张警官问。 “他刚调过去没多久。”经理说,“他之前在2号工作。” 接待小姐将客人们送上中巴车后返回大堂,经理向她招招手,她会意地走过来。 张警官说:“我向你核实一下,昨天有位白秀清的客人临时调换了住处,从2号别墅调到了1号,是不是?” 接待小姐歪着脑袋想了想,含糊地说:“前天的客人很多,我有些记不清了。他有什么特征吗?” 柳飞云说:“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很稀少,穿着一套西服,手腕上戴着一块大金表。” 张警官点头认可这种描述,但接待小姐却茫然地摇着头。 柳飞云略做思考,小声对她说:“这个人的眼睛很不老实,一副色咪咪的样子。” “噢,我想起来了,他老是盯着我看。”接待小姐猛然想起,“他昨天下午确实和别人调过别墅。” 张警官追问:“大约是什么时间?” “吃完饭后他才找我说这事,那时候已经快出发了,我连忙找到一位单独的客人,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那个白先生最后连个谢谢都没说。”接待小姐埋怨地说。 柳飞云又问:“1号别墅的客人都是主动提出要住在那里,还是你随意分配的?” 接待小姐回答:“都是他们自己提出的,1号别墅的地理位置最高,所以每批客人都希望住那里。” 谢过这位小姐,他俩走出了会馆,进入车内,张警官说:“先去段新宇的公司吧,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可以。”柳飞云问,“小贾的被害你有什么想法?” 张警官似乎叹了口气,他说:“小贾的情况比较奇怪,我们第一个就是调查他的背景资料,他刚刚从一家着名的烹饪学校毕业,此前没有任何的从业经验,性格内向,周边没什么朋友。他到会议中心工作的时间也不算长,在你们到达别墅时,他其实也是刚到,当然,这是会馆的经理临时安排的。” 车子驶入高速路,张警官接着说:“他和Johnson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都没有一丝的联系,被害的人却偏偏是他,凶手为什么会盯上这个少言寡语的小贾呢?” 柳飞云说:“我在记事本里夹着一张纸条,你注意了吗?” “我看到了,写纸条的人约你下午两点去书房,可是这个人失约了。” 柳飞云说:“你认为这张纸条是谁写的?” 张警官回答道:“这个人可能想对你说一些别墅里的事情,也许就是凶杀真相,不过昨天别墅内部还处于危险的状态,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法试图隐秘的告诉你。如果我的推断可以成立,那么今天警方的介入已经毫无危险可言了,然而此时却没有人提出约会的事,这意味着什么?” “纸条是小贾写的。” “没错,他一定知道凶手是谁,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被害身亡了。”张警官惋惜地说。 柳飞云想了想,说:“你说得对,自从Johnson失踪的当晚他就有许多反常的表现,我有几次故意接近他,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他刚刚参加工作,缺乏社会经验,这可以理解。不仅是他,任何人亲眼看到凶杀都会举足失措方寸顿失。”张警官一脸严肃地说,“他当时一定想单独会见你,告诉你凶杀真相,可别墅里人多眼杂,于是他采取了写纸条这种方式,很不幸,他的举动被凶手发现了,所以只好杀人灭口。” 张警官顿了一下,继续说:“对于凶手来说这是一个意外,所以他将小贾的尸体放到你房间里,目的就是转移警方的注意力,并且嫁祸于你。” 柳飞云听完张警官的分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凶手不仅计划缜密,而且面对突发事前也能够如此果断,自己能不能将他找出来呢? 张警官侧过脸看着发呆的柳飞云,问道:“你昨天是几点到书房的?” “我是准时到书房的,就我一个人。” 张警官追问道:“当时李晓峰在哪儿?” “我让他在房间里等我,不过他担心我的安全,也跟了下来。” 张警官继续问:“你们俩在书房里待了多长时间?” 柳飞云想了想说:“大约有三十多分钟吧。” “就是这段时间。”张警官总结说,“小贾可能提前到达了书房,凶手将其杀害,然后趁你们在书房等候的工夫,将小贾的尸体转移至2号房间。” 柳飞云点了点头,问:“小贾为什么不直接到我房间里说这件事?” 张警官回答:“他可能不想上二楼,因为凶手就在楼上。他之所以舍近求远,是由于他缺乏处世的经验。” “小贾是什么时间把纸条塞进我的房间里?”柳飞云不解地问道。 张警官说:“我看了你的记录,昨天午餐是小贾敲门叫的你们,他就是在这个时间把写好的纸条塞进门缝里。” “对,除此之外他没有上过二楼。”柳飞云认同张警官的推断。 “你和李晓峰在书房里的时候,其他人在干什么?”张警官问。 柳飞云摇摇头说:“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整个别墅静悄悄的。” 张警官又叹了口气,说:“这么说谁都有机会。没关系,我们先将Johnson的事情搞清楚,小贾这边就迎刃而解了。” “小贾的尸体从衣柜里挪到地板上,你认为凶手的用意是什么?”柳飞云问。 “至少不是要吓唬你们,完全没这个必要。”张警官回答,“凶手肯定是没有时间再将尸体挪回到衣柜里。” “他在找什么呢?” 张警官说:“凶手一定有什么东西遗留在尸体上或衣柜里,不过我们已经仔细地检查了事发房间,没有发现异常的物品,很明显,凶手提前一步将它取走了。当然线索也不是没有,我们发现他的指甲很不平整,不像是自己剪的,鉴定结果要晚些才能出来。” “希望有所发现。”柳飞云轻叹一口气,说,“你对地下室的铁门有什么想法?” “我已经通知会议中心的负责人备好钥匙,我们回去时把它打开。”张警官说,“那扇门里也许什么都没有,我们先把这事稍放一放,Johnson那头是关键所在。” 飞云点头同意,他闭上眼,靠在头枕上睡着了。这辆警车以极快的速度向进城的方向驶去。 第二十八章 凶手 两个人走后,别墅恢复了沉寂,几位客人分别走进了贵宾室、2、3号房以及一楼的卧室,一名警员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离开了别墅,另一名警员跟在蒋师傅的后面逐一将其它的客房锁上,完事后他俩回到了一楼,蒋师傅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睡了起来,警员则警惕地坐在别墅门口,大厅里的钟表响起了清脆的准点报时声。 山上的空气湿润新鲜,一尘不染,在此环境下生长的花草树木显得格外茂盛,漫山遍野的绿色海洋令人心情舒畅,薄薄的雾气遍布在山峰之间,渗入在丛林深处,像是一个美妙的梦境,又像是一幅传世的油画。 相对于外面美妙的景色,白秀清此时的心情却无比沮丧,他坐在一楼的卧室里,拿出一支烟,想着心事。 一想起来别墅这件事,白秀清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他琢磨着,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给自己寄的请柬,要不是看在免费晚餐和周边旅游的份上,才不来这鬼地方呢。别墅有什么新鲜的,电视没信号,客房小得可怜,饭菜不合口味。自己好歹也是五星级酒店的常客,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服务没享受过,何苦大老远跑这受罪。 来趟别墅还不要紧,要紧的是碰上了Johnson,真是冤家路窄,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居然等遇见他,这个狗日的,可把我坑苦了。 我白秀清辛辛苦苦一手创办的公司到头来居然被Johnson霸占了,他竟然无耻地把我辞退了,虽然经营效益欠佳,但我白秀清没功劳也有苦劳,这假洋鬼子也太不讲人情了,说翻脸就翻脸。 Johnson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真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然而Johnson真被人掐死了,我是凶手吗? 白秀清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的头很疼,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从头顶上爬过,他也很害怕,怕自己就是杀人的真凶,白秀清不得不重新回忆起这两天的经过: 刚到别墅没多久,Johnson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当时站在大厅里,不知是该躲起来还是该迎上去,不过他连正眼都没看我,反倒是与柳飞云神聊起来,也好,让两个臭皮囊吹牛去吧。两个人没聊多一会儿,Johnson就像醉猫似的被扶上楼,这就奇怪了,Johnson的酒量大得惊人,今天怎么狗熊了? Johnson离开后,我去了书房,本想拿几本书看,没料到书架上摆满了外国小说,这帮崇阳媚外的伪小资,没办法,只好挑了几本《神探柯南》,这可能是我唯一看得懂的书了,对了,封面一定要扣着,不能让别人看见。 回到大厅,我跟李晓峰这个小兔崽子吵了一架,不知是为什么,我看见这个人就头大,李晓峰也总找茬跟我拌嘴。郁闷呀,一个Johnson还不够,又蹦出一个李晓峰,那时我就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临时调换别墅。 我正生闷气的时候,段新宇恰好邀我上楼喝酒,于是我立马回到了房间。本以为要豪饮一场,没想到段新宇没喝两口就睡着了,这点酒连猫都醉不倒,段新宇却喝高了,真是扫兴。剩下的时间我开始自斟自饮,一瓶接一瓶,把屋里的酒全喝光了,我当时有点晕,觉得房间里的家具在不停地转,耳朵“嗡嗡”响,就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屋定盘旋,眼前一片模糊,也许我喝多了。 白秀清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的手一直在哆嗦。当时我在干什么?喝完酒之后我有段记忆是空白的,我是睡觉了还是去Johnson的房间了?忘了,竟然全部忘了。 该死的酒。我依稀记得当时在不停地走,我去哪儿了,莫非我真的去Johnson的房间了,进屋后把他活生生地掐死? 这个想法在得知Johnson的死讯后越来越强烈,是我杀死了Johnson,我就是杀人凶手。酒后杀人能不能得到量刑?好像没这规定。 小贾的死与我无关,我后来再没喝过酒,不过是我第一个发现他的尸体,总不会有人怀疑我连杀两人吧,我老白还没那种本事,谁也别冤枉好人。 很显然,张警官已经怀疑我了,要不是柳飞云在旁边拦着,他早把我押下山了,现在也许就在审讯室里,我可能早就招供了。 说实话我对柳飞云的仇恨绝不亚于Johnson半分,要不是他的嘉琳公司剑走偏锋,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田地,我目前的惨状都是柳飞云一手造成的,我恨他,我要报复他。近两个月我在谋划一个局,一个复杂的骗局,我要柳飞云败,败在我的手里。 当我在会议中心无意中看见柳飞云的时候,我立刻做出了决定:提前启动计划。于是我装作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接近柳飞云,然后向他流露出合作的愿望,其实那个合作项目就是圈套的第一环,为了趁热打铁,我特意到组委会那里临时调换了住处,准备晚上和他好好谈一谈。不过事情并不顺利,Johnson的意外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原本打算晚上再找柳飞云谈那个项目,没想到我在房间里喝多了,更没想到我居然成了杀人犯。柳飞云没有害成,自己反倒陷入泥潭。 然而令我极其意外的是:就在所有人都怀疑我,认定我就是凶手的时候,柳飞云却异常坚定地支持我,他全力协助张警官办案,目的就是要找到真凶,帮我摆脱困境。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别墅,估计是去调查其他人的背景了。 柳飞云为什么?他为何要帮我? 去年我们两家公司竞争的时候,我曾经用卑劣的手段对付柳飞云,而如今我计划用更加卑劣的圈套来骗他。在我落难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落井下石,只要他不说话,我必定被警察带走,但他没有这样做,他竟然在关键的时刻挺身帮助我。 与柳飞云的胸襟相比我太过渺小了,我脑子里全是坑害他人的主意。在柳飞云的面前我是如此不堪一击,如此脆弱。原来人与人之间还存在着真诚与善意。我现在明白了,可惜太晚了,太迟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辜负了柳飞云的好意,无论他如何查找最终都会无功而返,因为我就是凶手,那个丧心病狂的杀手。 真希望能与柳飞云交个朋友,如果他不嫌弃,我一定会珍惜这段友谊。当然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设想,我也许永远不能从监狱里走出来。 当然还有李晓峰,我估计还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我应该上楼去见见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对方听,随后给柳飞云打电话,告诉他我就是警方要找的凶手,让他们立刻回来,也许这还算是自首的表现。 主意已定,白秀清从床上蹦下来,他感到浑身轻松,仿佛是年轻了几岁。他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下来,此刻他心中顾虑重重:自己和李晓峰说什么呢?两个人积怨很深,万一李晓峰对自己冷嘲热讽怎么办,那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 必须想出一个切入话题的理由。白秀清背着手在屋里转,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脚底下越走越快,汗都快流出来了。这种原地转圈的古怪方式是白秀清的独家秘籍,只要饮酒过量,他就采取这种方法来解酒,成效显着,屡试不爽。 这种感觉很熟悉,白秀清暗自纳闷,在哪儿走过? 突然,白秀清停住了脚步,他站在房间中央,眼眶湿润。终于想起来了,前天晚上与段新宇喝完酒后,我根本就没出房间,而是在屋里不停地转圈醒酒,一边转圈一边骂街,酒醒后我就直接下楼了。 也就是说我没去过Johnson的房间,我不是凶手! 白秀清像是获得了重生,他推开房门,连蹦带跳地跑向二楼,门口的警员对他发出警告,白秀清充耳不闻,还有什么事比自由更重要。 二楼很静,李晓峰独自躺在贵宾室的大床上,自从柳飞云离开别墅后,他觉得大楼里失去了希望的气息,杀害Johnson、小贾的凶手可能就在隔壁。一想到这里,李晓峰立刻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李晓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才有位警员让他在一张塑料板上按了很多手印,可能他们是在查自己的指纹,难道警方在怀疑我?认定我就是凶手? 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射入房间,这本是午睡的最佳时段,但李晓峰此刻却无心睡眠,他也在回忆着案发时的每个细节: 发现Johnson失踪后,其实我根本就没想到这是一场谋杀,我猜Johnson一定是躲了起来,至于Johnson为何要躲避以及藏在何处我没有细想,反正有柳飞云呢,以他的能力一定能将Johnson找出来,然而柳飞云的无功而返使我怀疑别墅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隐藏的凶手。 我们在别墅里苦苦寻觅,除了地下室的铁门外其它可能藏人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我的设想再一次被不攻而破,我不得不同意柳飞云的看法,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谁是凶手呢?林泉夫妇可以排除在外,他们坐一直在大厅与我聊天,那时Johnson还安然地躺在房间里,夫妻俩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另外林梅是个优雅的女士,林泉总是一副憨笑的样子,他们无论是面相还是身体素质,绝不可能是凶手。 张助理倒是有几分可能,从表面上看Johnson似乎根本看不起他,平时呼来唤去使张助理颜面扫地,所以,他有理由怨恨Johnson,凶手有可能是他。不过张助理同样没时间作案,Johnson没出事前他在一楼,当我们发现Johnson失踪时他与我们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张助理是凶手,那么我与柳飞云就是他的同犯。 那个阴阳怪气的段新宇是个问题,至少从相貌看,他具备犯罪分子的一切特征,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并不认识Johnson,但仅凭这一点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也许他与Johnson之间有很深的积怨,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外人当然不得而知了。更重要的是,案发时段新宇就在二楼,他完全有时间实施他的谋杀行动,Johnson的尸体可能被他扔到窗外了,这就是Johnson的蒸发之谜。 还有一点几乎是确定无疑的,当时白秀清也在二楼的房间里,他会对段新宇的行动不闻不问吗? 当然不会,因为白秀清就是段新宇的同党,白秀清至少是帮凶。不过柳飞云好像对此并不认同,聪明过[文]人的柳[人]飞云居然[书]想不通如[屋]此简单的事情,让人费解。 李晓峰正在床上胡思乱想,忽然“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了,白秀清穿着一身惨白的浴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睛通红像只兔子。他轻飘飘地走进来,直勾勾地盯着满脸诧异的李晓峰。 不好,这个杀人犯八成是找我拼命来了!李晓峰情急之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比较合适的家伙,眼下只有徒手与亡命徒白秀清搏斗了。于是,李晓峰指着来者厉声说:“你想要干什么!” 白秀清连忙摆手,随后他说了句令李晓峰全身发麻的话:“晓峰,你误会了。” 老天爷,世界末日到了?李晓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虔诚的白秀清,是不是有人躲在门口给他配音? 白秀清继续往里走,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凶手,凶手不是我。” 这时,李晓峰愈发地肯定白秀清是迫于压力而导致精神时常了。必须要冷静,一个即将受到法律制裁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个时候决不能与他硬拼,要平心静气地与他谈一谈人生,聊一聊世界观。 想到这里,李晓峰随和地说:“太巧了,白总,我正打算去楼下拜访你呢。” 白秀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他又感到无比的振奋,他停下脚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李晓峰继续编下去,“我们之间的误会很深,我早就想找个机会把话说开。” “真的!”白秀清兴奋地眨眨眼,谦逊地说:“以前的事都怪我,我那些经营的伎俩太过下作,我要向你和柳总郑重道歉。”说完,白秀清居然向李晓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活见鬼。李晓峰很想拿起手机拍下这历史性的时刻,此时床下的白秀清很像是1945年9月2日在“密苏里”战列舰上的日本外相重光葵。不过为了稳定他的情绪,李晓峰依旧和颜悦色地说:“你言重了,其实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合作嘛。” “那敢情好。”白秀清爽快地说,“我银行里还有几十万存款,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咱们三个人联起手还有什么事搞不定?” “那是,我们天下第一。”李晓峰附和着,心想白秀清真是快崩溃了,连家底都露了,再过一会非得告诉我银行密码不可,跟疯子对话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在不激怒他的前提下想出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李晓峰还没想出主意,他的救星已经到了,楼下那位警员走进屋,严厉地对白秀清说:“你跟我下山。” 白秀清一愣,说:“下山干吗?我又不是凶手。” “这是张警官的指示,我带你去做身体检查,马上就走。”警员的语气显然是不容商量的。 白秀清固执地说:“我裤子还没晾干呢。” 警员回答:“就穿着浴衣去吧,没人笑话你。” 白秀清哭丧着脸对李晓峰说:“等我回来再聊。”说完,他大跨步地走出了房间。 李晓峰跳下床,一把拉住警员的胳膊,悄声说:“我建议你把他拷起来,免得他伤害无辜。”警员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走廊里的说话声传进了旁边的房间,凶手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咖啡,他对门外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此刻他只想静静地将这杯咖啡喝完。 一次完美的谋杀,虽然在过程中遇到一些意外情况,但总体来讲还是成功的。这个计划凶手已经谋划了很久了,每个细节都经过严谨的推敲,凶手非常耐心,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时机一到,他立即实施杀人计划。 凶手将咖啡杯轻轻地放到桌上,然后将双手枕在脑后,此时此刻他很享受这种全身放松的感觉。其实在他的计划中,这栋别墅并非是作案的首选地点,上周他特意造访此处,忽然发现这里比原计划中的场所更符合作案条件,于是,他更改了计划,提前终止了Johnson的生命。 他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如果不是那场不合时宜的雷雨,那么他现在应该在市里的某处享受人生了。人算不如天算,凶手并没想到Johnson的尸体过早地被人发现,这也许是一个致命的问题,被扣在别墅里终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过好在之前所有的作案痕迹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警察很难找出破绽,24小时后他们必须放人,只要大家离开别墅,警方就很难破案,最终很可能会不了了之。 Johnson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死在这里,更不会想到结束他生命的人竟是我,多行不义必自毙。 凶手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他很清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自己还要保持镇定,决不能让警察看出一丝异样。另外有些细节他要重新思考一下:小贾的死亡会不会露出破绽?这是计划外的一环,他本不该死,不过事在人为,小贾必须死,因为他看到了我的脸。如果当时稍有手软,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柳飞云,所以当时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杀人灭口。 搞定小贾其实很容易,那个柳飞云却比较棘手,我这两天在暗中观察过他,令我吃惊的是,无论搜寻工作是多么艰难他却从未放弃思索,而且他似乎对我有所怀疑,当他那双眼睛直视我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事情的发展不出我的预料,我精心策划的密室悬案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李晓峰乱了方寸,他始终认为Johnson是为了某种目的自己消失了,这个论断正合我意,如果尸体迟些被发现,警方一定束手无策。柳飞云也被密室现象迷惑了,他的判断与李晓峰观点类似,他认定别墅里有密道,密道的入口就藏在二楼的房间里。 于是我很配合地协助柳飞云寻找Johnson的下落,只要他有想法我一定冲到最前面,我坚信他终究无法破解我设的局,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偏离了方向,虽然他很努力,但最终依然会空手而归。那条消防通道连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找出来了,不过有条密道也好,最起码能分散警方的精力。 然而柳飞云的出现也确实破坏了我的计划,他令我的嫁祸策略最终没有能够实现,实在可惜。我此前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调查Johnson的背景,我发现有两个人曾经与他有些过节,为了在案发后顺理成章地转移警方的视线,我必须把他们俩约到别墅来,于是我给这两个人寄去请柬,原本我只期望他们至少来一个,没想到白秀清和李晓峰都来了,这很好,多多益善。 在会议中心吃自助晚餐时,我到接待小姐那里查看了客人住宿单,李晓峰果然选择了位置最好的1号别墅,不过白秀清却意外地选了2号,这件事我没办法左右他的选择,只好随他去了。在中巴车上白秀清不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他居然临时调换了住处,这一切简直太过顺利了,一切都朝我设想的情况发展,真是天助我也。 按照计划,我在抛尸现场丢掉了白秀清的扣子,在露台的通道内留下了李晓峰的烟盒,我做了一切伪装,只等警方带走他俩,不过,这个场景没能实现,柳飞云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说服了张警官,那两个替死鬼到目前为止安然无恙,这个现象可不太妙,白秀清和李晓峰的平安预示着自己的风险在增大,警方的包围圈会越来越小,最终可能引火上身。这个柳飞云真是个人物,也许我给李晓峰寄请柬是个错误。 这些意外的情况并不会影响大局,现在最令人担心的是张警官离开了别墅,如果只是警方的例行调查倒也不怕,关键是张警官居然让柳飞云协助他调查,柳飞云也是嫌疑犯之一,让他外出协办绝对不符合规定,可见这个张警官很有魄力。 柳飞云这个人很可怕,通过这两天的短暂接触我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不仅聪明过人,刚毅果断,重要的是他比警方更了解商业市场,尤其是广告圈里的门道。他也许能通过各种资源找出我与Johnson的联系,如果他知道我此前就认识Johnson,那么后面的事对我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凶手站起来倒了一杯咖啡,他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或许是我多虑了,柳飞云怎能找到我与Johnson之间隐秘的联系呢,那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甚至只见过一面,柳飞云不是神,他绝不可能发现。 如果警方找不到我与Johnson认识的证据,那么破案就无从谈起了,时间一到他们必须放我走。 退一步讲,假定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也无所谓,警方找不到我杀害Johnson的证据,那是一个近似无懈可击的杀人计划,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就算柳飞云也不能否认,没有证据警方不能结案,他们不能因为我认识被害人就认定我是凶手。放我回去后警方还会不间断地骚扰我,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依然逍遥法外,也许每年的清明节我还会给Johnson烧些纸钱。 一阵湿润的山风吹进房间,凶手站起来把窗户关紧,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位警员对他说:“我们要检查你随身携带的物品。” “我没带包。”凶手笑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夹和手机递给了警员,随意地问道,“其他人不检查吗?” 警员简短地回答:“所有的人都要检查。” 凶手放心了,警方并没有怀疑自己,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让警方查吧,作案的凶器早已经销毁了。 警员提着一台小型抽水机走进卫生间,凶手敲开了贵宾室的门,李晓峰问他有什么事,凶手说刚才是谁在他房间里说话。 李晓峰说:“是白秀清,我看这家伙八成是疯了,穿着一件浴衣满世界乱转,说起话来不着四六。” 凶手问:“他回房间了?” “他倒是想。”李晓峰摇头说,“他被警察带走了。” 凶手眼前一亮,警方终于怀疑他了,于是他问道:“警方认定他是凶手?” “不知道。”李晓峰回答,“那个警员说带他去检查身体。” “检查身体?为什么?”凶手脱口而出。 “可能他们怀疑白秀清的神经不正常。”李晓峰调侃道。 凶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此刻有些坐立不安,只对白秀清一个人进行身体检查,这说明了什么?警方似乎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他们下一步还会查出什么?我设的局会不会被他们识破? 柳飞云目前在做什么?我们之间谁是输家? 第二十九章 调查 警车沿着高速路驶向CBD商圈,张警官将柳飞云叫醒:“段新宇的那家广告公司你以前听说过吗?” 柳飞云回答:“有所耳闻,虽然名为广告公司,实际上主业是咨询策划,也就是为大企业制订营销方案以及提供专业培训,当然,也包括广告媒体代理。” 张警官搞不清这些专业用语的具体含义,他直截了当地问:“段新宇、林泉和Johnson,他们都从事广告行业,我想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业务上的联系。” “不一定,”柳飞云说,“林泉那家公司好像专营影视广告,而Johnson那边以平面广告为主,段新宇则没有实体,这三家公司处在完全不相同的业务领域中,交叉性不大。就公司层面来讲,他们可能互不相识。” 一阵急促的警鸣声淹没了柳飞云的声音,车子已经进入了CBD地区,前方的道路十分拥挤,张警官一边按着车喇叭,一边巧妙地绕过缓慢行驶的车辆。柳飞云感到一阵过山车似的眩晕,不过这种难受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车子已经停在了一栋高楼的门口。 “到了,B座28层。”张警官将车熄灭,贴着车窗看着眼前的大楼,“这写字楼够气派的,段新宇的实力不俗呀。” “广告公司的对外形象很重要,尤其是他这种类型的企业,就是硬撑着也得租用高级办公场所,我原来租用的写字楼也是同样的档次,每月的租金吓死人。”柳飞云说。他从车里下来。 两个人走进大楼,上了一部高速电梯,电梯无声无息地将他们送至28层,段新宇的公司就在通道的一侧,公司标志用了鲜艳的颜色,非常醒目。 张警官向前台小姐出示了证件,然后拿出Johnson的照片,问她是否见过这个人,她迟疑了一下,随后摇头说从没见过,张警官又问她知不知道美国恒信集团,迷茫的前台小姐还是摇摇头。 有些失望的张警官希望见到公司的负责人,前台小姐连忙把他俩带进接待室,倒了两杯纯净水后,一转眼就消失了。 柳飞云靠在舒适的沙发上,眼睛看着办公区的景象,段新宇的公司规模的确不小,大约有三十多名员工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写着文案,整个办公大厅充满了杂乱的键盘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旁边的会议室里有五六个人在讨论着什么议案,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站在投影仪旁手舞足蹈地讲话,椭圆的会议桌上摆满了笔记本电脑。这一切对柳飞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一个穿深色西装的中年人匆匆向接待室走来,柳飞云说:“段新宇的搭档来了。”张警官将手中的记事本合上,向门外望去。 中年人毕恭毕敬地走进来,自我介绍说他姓谭,是段新宇的合伙人,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张警官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对方,并希望他配合这次调查。 谭先生连声说一定会积极配合。张警官再次拿出Johnson的照片让他辨认,对方称从未见过此人,并且和美国恒信财团没有任何的生意往来。 张警官问:“你觉得段新宇最近有没有异常的表现?” 潭先生说:“一切正常,近几个月我们的工作压力很大,他经常失眠,经常服用一些药物,所以我才劝他去别墅散散心。” 柳飞云问:“段新宇平时有什么爱好?” 谭先生想了想说:“他除了经常打打羽毛球外没什么其它的爱好了。” 柳飞云又问:“贵公司是否涉足影视或平面广告?” 谭先生摇着头说:“那不是我们的强项,几年前曾经尝试过,做得并不好,所以近年来一直为企业做全案。” 柳飞云最后一个问题是:“段新宇生意做得很大,为什么要离婚?” 谭先生尴尬地笑了笑,只是敷衍地说:“他老婆太出众了。” 柳飞云点点头,并示意张警官自己没有问题了。张警官将照片夹到记事本里,然后站起来向对方表示谢意,并告诉他如果想起了什么请及时通知警方。谭先生唯唯诺诺地将他俩送出接待室。 走到门口时,谭先生忧心忡忡地问:“段新宇什么时候能回公司?我还有些业务需要和他商量。” “很快。”张警官爽快地回答,“不会耽误你公司的业务。” 两个人原路返回走出了大楼,张警官说:“我觉得去林泉那家公司也很难得到线索。” “我同意。”柳飞云说,“我觉得不应该会是企业间的瓜葛,商圈自有商圈的一套游戏规则,再大的怨恨也不至于去杀人,一定是他们私人关系上出了问题,所以我们的调查方向不能搞错。” 两个人回到车内,柳飞云说:“我如果没猜错,现在你一定会去Johnson的公司。” “没错。”张警官回答,“我要了解Johnson身前的一些情况,坦率讲,我根本不信任别墅里的张助理。” “我也有同感,”柳飞云说,“他表面看起来有些胆小怕事,但我觉得他并不简单,他很善于伪装,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刻意为之。” “我记得你在大学里是修心理学的?”张警官将车驶入环线,一路超过了所有的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 “是修心理学,毕业后又学了市场营销。”柳飞云说。 “年轻有为呀。”张警官不禁感慨道。此时车速已经达到了极限。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一栋豪华公寓的门口,张警官仰头看着大楼说:“看来外资企业的排场更大。” “美国人喜欢把办公环境布置得像家一样,在这种环境下办公很惬意,甚至下班后都不着急走。”柳飞云走下车说。 这家公司很好辨认,因为门口处画着一朵惊艳的莲花。两个人步入豪华的办公室,前台没有人,一位经理模样的年轻人迎了过来,张警官亮明身份后,这位年轻人的脸色大变,看来他已经知道了Johnson死讯。 年轻人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片刻之后,一个面相富态的中年人从里面小跑出来,他很热情地和张警官握了握手,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叫Smith,是Johnson的同事,他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早上有两位警官来过,问了我一些问题。” “我知道,他们是我的同事。”张警官拿出证件,说,“我负责这件案子,我们刚从案发现场过来,有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的了解。” “当然,我们希望能早些破案。”Smith将他俩领进一间会议室,然后对那位年轻人说他现在不见任何人。 “Johnson在你公司的工作状况如何?”张警官问。 “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Smith惋惜地说,“他是公司的中方首席代表,我们的每一项议案都是由他决定的,可以说,财团在中国发展之快与他的个人能力是分不开的。”Smith刚要发表长篇大论,他发现张警官对自己的口才不感兴趣,只好直截了当地说,“他近期在工作上没有任何失误,一些都很正常。” 柳飞云很费力地听懂了Smith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甚至十分佩服Smith的舌头,能在两排利齿的压迫下游刃有余地游走而不担心被其咬住,总体来说是有惊无险。 张警官拿出记事本,问:“Johnson最近几天有没有异常之处?” “绝对没有。”Smith用怪怪的声调回答,“他是个乐天派,偶尔打打球,每天都乐呵呵的,这几天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公司经营上也很顺利?”张警官问。 “总体来讲我们公司的业绩很出色,除了平面广告部门稍有些落后。”Smith夸张地打着手势,此刻他完全忘记了他的亲密战友Johnson已经离开了人世,“美国总部上周刚刚表彰过我们这支团队。” 张警官很反感地皱了皱眉,接着问:“你们和这两家公司有没有业务上的来往?”他从记事本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Smith。 Smith看了一眼就推还给张警官,神气十足地说:“我们从没和这两家公司合作过,我公司的合作伙伴只限于世界五百强企业。” 柳飞云含笑看着Smith,张警官又问了一个问题:“Johnson的家庭状况和个人财务状况?” “他目前是独身,为什么独身呢?因为Johnson的眼光太高……” 张警官不耐烦地说:“请你讲主要问题,我的时间很紧。” Smith干咳了两声,接着说道:“他的父母都在美国,Johnson的死讯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他在北京买了一套公寓,一个人住,他在这里没有亲戚。还有什么?对了,他的财务状况非常好,算是高级白领吧,其实他平时的花费并不大,可能做了些投资。当然,这是私人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 张警官在本上草草记了几笔,继续问:“请谈一谈张助理的情况。” 一提起张助理,Smith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屑的表情:“他刚到公司不久,我不太了解,反正他每天都和Johnson一起出入公司。” 柳飞云忽然问道:“他以前在哪家广告公司工作。” “哪家公司?”Smith夸张地重复了一遍,“他没在广告公司干过一天。” 柳飞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说:“你们公司会聘用没有经验的人吗?” “我们非常在意应聘者的工作背景,没有从业经验的人我们是不会聘用的。”Smith理直气壮地说。 “那张助理是怎么回事?”柳飞云追问道,Smith的话明显是自相矛盾。 “天知道,这人是Johnson亲自招来的,他职位最高,人力资源部也没办法。”Smith抱怨地说。柳飞云点点头,心想这就是他看不起张助理的原因。 “Johnson以前认识张助理吗?”张警官问。 “当然不认识,他们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Smith说,“Johnson说他是在招聘网上看到张助理的资料,我估计Johnson可能愿意用一个白丁,这样他可以藏住更多的秘密。”Smith揣摩着Johnson想法。 张警官说:“张助理的入职资料有存档吗?” “应该有,您稍等一会儿,我去人力资源查一下。”Smith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几分钟后,Smith推门进来,双手递给张警官一张表格,柳飞云看了一眼,问:“张助理不是本地人?” “不是。”Smith回答。 “这份简历能不能给我复印一份。”张警官说。 “您拿走吧,这份本身就是复印件。”Smith办事很周到。 张警官站起来向Smith握手致谢,柳飞云忽然问:“Johnson的酒量怎么样?” “他的酒量很厉害。”Smith不假思索地说。 柳飞云没有再问其它的问题,两个人走出公司,Smith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 刚上车,柳飞云说:“张助理在撒谎。” 张警官眼前一亮,说:“何以见得?” “昨天下午Johnson和张助理在别墅的后院喝酒,在很短的时间内Johnson已经酩酊大醉了,张助理后来对我说Johnson的酒量很小,我对这点有些疑问,所以晚上特意将白秀清叫到书房,向他咨询Johnson的情况,与Smith刚才所讲的一样,白秀清说他的酒量非常了得。张助理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呢?” “只有一个可能。”张警官意味深长地说,“他需要Johnson喝醉。” “你的意思是张助理就是我们要找的帮凶?”柳飞云问。 “从客观上讲,Johnson的醉酒有利于凶手作案。”张警官回答,“不过按照你的记录,张助理没有作案时间,所以他可能只是从犯,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当然,这仅仅只是推断,我们要靠证据办事。” “Johnson的醉酒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柳飞云问。 “我想不会是巧合。”张警官说。 “凶手的手段很高明。”柳飞云打开车窗,一股沉闷的热风飘进车内,“他像一个神秘莫测的魔术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变活人。” “魔术只是某种技巧,它的高明之处在于如何转移观众的注意力。”张警官将车驶进拥挤的车流,“这个案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凶手巧妙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所以,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柳飞云若有所思地问。 “凶手一定会有破绽,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答案。”张警官很有信心地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头绪,比如段新宇床下的尸体以及张助理没有必要的谎言,将所有的拼图放在一起,就是一幅完整的图案。” 柳飞云点点头,他看着窗外的飞快倒退的建筑物,说:“去林梅那?” “对,去林梅的健身中心,”张警官打开车顶的警灯,“你认为这三家广告公司确实没有业务上的来往吗?” “虽然都是从事广告行业,但他们的核心主业各不相同。我还是同样的观点,不会因为生意上的瓜葛而引起仇杀。”柳飞云简单地解释道。 张警官没有提出异议。警车驶进机场高速,一路无语。 林梅的健身房在国际展览中心附近,招牌很醒目,外墙是一块通体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门口处传来了一阵优雅的钢琴声,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里面正播放欢快的健美操,几个年轻人拿着运动包和球拍从里面走出来。 “场面可不小,林梅的收入一定比她先生多。”张警官走下车,看着眼前豪华的健身房感慨道。 “这地段房租高得离谱,想挣钱也不容易。”柳飞云说。 两人走到门口时,一位年轻的接待员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柳飞云心里想,警车的威慑力确实不凡。 接待员将两位“贵宾”引到休息室,并招呼外面的同事赶紧沏茶,张警官谢绝了他的热情,亮出证件并告诉服务生说这不是例行检查,不要误会,服务生站在旁边茫然地点点头,不知所措。 简单地说明来意后,张警官第三次拿出Johnson的照片,辨认的结果同前两次无异,服务生根本不认识Johnson,并向张警官保证这个人从没来过健身房。 张警官收起相片问:“林梅经常来吗?” “她很少来,大概每周过来一次吧。”服务生谨慎地答道。 “这家健身房有几个股东?”看到服务生眼里的迷茫,张警官换了个说法,“也就是说有几个老板?” 服务生如实地说:“就林梅一个人。” 柳飞云忽然问了一个与本案毫无关系的问题:“健身房的经营情况如何?” “并不理想。”服务生对这个问题很意外,他看着柳飞云,说:“客源不稳定,房租又偏高,开业以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张警官又问了服务生一些例行的问题,然后两个人从健身房走出来。 “你为什么对健身房的经营感兴趣?”张警官不解地问。 “只是突发奇想而已。”柳飞云比较模糊地说,“这边似乎没什么进展,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下面我们暂时分开,”张警官说,“林泉那家公司我委派其他人去调查,我去工商局查阅这家健身房的营业资料,你通过广告圈的朋友打听一下Johnson的状况,最好能找到他的朋友。” “我马上去办。”柳飞云同意张警官的任务分配,“张助理的背景资料你最好能深入调查一下。” 这时张警官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与对方说了几句,挂上电话他对柳飞云说:“李警官打来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段新宇床下的污迹确实是Johnson的呕吐物。屋顶上发现的烟盒上只有李晓峰的指纹,另外在那半截绳子上并没有发现指纹。” “事情变简单了。”柳飞云说,“段新宇和林梅的个人背景由警方出面调查,Johnson那边我通过私人关系来了解。” “希望在Johnson那里能找出线索?” 柳飞云说:“Johnson本身就是一个谜。” 第三十章 疑点 与张警官分手后,柳飞云打车回到自己的住处,从地下车库开出自己的车。小区外是一条林荫大道,由于不是主干道,马路上十分安静,只有树上的知了在不厌其烦地发出那种单调的鸣声。路的两旁有许多知名的餐饮店,几个小伙子汗流浃背地往店里运送着啤酒。 柳飞云将车停在的一棵茂密的大树下,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串熟悉的号码,“段伟,在哪儿呢?”他直截了当地问。 “国贸滑冰呢,什么事?柳总。” “我有事找你,马上出来,老地方见。”没有一句寒暄,柳飞云挂上了电话。段伟曾是柳飞云最得力的助手。 下午CBD地段的交通十分拥挤,上百部车不得不停在主路上,犹如一个偌大的免费停车场,汽车散发出的热气扭曲了周围的景物,看起来更像是一幅使用眩晕法的图画。 柳飞云好不容易将车开到了到伦天饭店的门口,段伟穿着一身休闲衫跑了过来,他进车里的头一件事就是调大了空调开关。“出了什么事?”他抽出一张面巾纸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柳飞云把车停到车位里,“美国恒信财团的Johnson你一定认识吧。” “当然认识,他是白秀清的老板。”段伟莫名其妙地看着柳飞云。 柳飞云透过车窗看着匆匆忙忙路过的人群,声音低沉地说:“Johnson昨晚死了。” “什么?”段伟大为震惊,面巾纸从手中飘落。 柳飞云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向他描述了一遍,段伟听完先是惊讶后是惋惜,“Johnson今年才三十出头,可惜了。” “你和他的交情如何?” “还算可以吧。”段伟陷入了回忆中,“他虽然有些刻薄,但也仅限于工作上。在我的印象中,除了白秀清之外,他好像并没得罪过谁。” “据说他一直独身,没错吧。” “独身确实不假,不过他并从不缺女朋友。”段伟眨着眼睛说,“这么一个年轻的贵族,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嗜好。” “他那些女朋友你都见过吗?” “一个也没见过,这属于高度机密。”段伟摆摆手说,“他的女朋友甚至都没去过他的豪宅。” “你想想,他有没有比较要好的朋友?” 段伟想了想说,“好像只有一个,也在那家美国公司工作。” “现在给他打电话,把他约出公司,我想了解Johnson的近况。”说完,柳飞云发动车子。 段伟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他捂着手机听筒问柳飞云:“我们约在哪儿见面?” 柳飞云回答:“旁边那家酒店吧。” 车子驶过东大桥的十字路口,柳飞云忽然问:“Johnson的豪宅就在附近吧?” 段伟回答:“就在前面。” “好,一会儿你指给我看。”柳飞云说。 车子将路两侧的高楼远远地甩在后面,穿过了燕北桥,柳飞云才放慢了速度,对旁边脸色惨白的段伟说:“别发愣,快到了吧。” 段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还得往前走,不远了,看见那栋白楼了吗?” 车子又行驶了几分钟,段伟敲着旁边的玻璃说:“到了,就是路边的那栋。” 柳飞云将车停到路边,走下来向前方望去。这栋美式风格的公寓果然不同凡响,乳白色的墙面与宽大的落地飘窗相得益彰,楼顶上奇异的装饰物颇有异国风情的味道,阳台的隔断上雕刻着五颜六色美妙的花朵,广场上一片翠绿,身着高大的保卫一丝不苟地站在指定的位置,很像国旗班经过特殊训练的战士。 “你去过他家吗?”柳飞云问。 “只去过一次,”段伟也从车里走下来,“他家里的布置和总统套房没多大区别。” “我们这个位置能看到他家吗?” 段伟高高地抬起手指向一处说:“顶层最右边的那套房就是他家。” 柳飞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Johnson的房间很好辨认,柳飞云问低头点烟的段伟说:“你说过他从来不带女朋友回家?” “对呀,是Johnson亲口对我说的。”段伟理说。 “那你说说Johnson的阳台上怎么会挂着一条裙子?” “啊?不会吧。”段伟抬起头寻找着Johnson的房间,“没听说他有穿女士服装的癖好啊……”段伟的声音忽然中断了,因为他看到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挂在Johnson的阳台上。 就在段伟仰着头发愣的时候,柳飞云已经把车锁上。“你不会是要上去吧。”段伟看着柳飞云问道。 “为什么不会。”柳飞云答道,“Johnson人都不在了,还藏什么娇。”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向大门走去,段伟小跑着跟在后面。 两个人乘坐高速电梯到达了顶层,段伟领着柳飞云来到了Johnson的房门口,在一阵悦耳的门铃声后,厚厚的房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中间悬挂着一条细细的门链,一位年轻的女士露出半张脸。 “你们找谁呀?” 柳飞云满脸笑容地说:“请问这是Johnson的家吗?” “没错,这是他的房。”女士满脸疑惑地看着柳飞云。 柳飞云接着问:“你是他的朋友吗?” “不是。”女士回答得很干脆,“我租他的房。” 柳飞云对这个回答很意外,他停顿了好一会,说:“你租了多长时间了?” “刚住三个月。你们是他的朋友吗?”女士警惕地问。 柳飞云向她点点头说:“算是吧。我们走了,谢谢你。”说完,他和段伟转身向电梯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两个人默默地走出公寓,柳飞云喃喃地说:“Johnson为什么把房子租出去呢?他应该不缺钱呀。” “他也许先后买了几套房,自己住一套,其它的房全出租,这也是挣钱的一种方法。”段伟猜测道。 “这么好的房子他真舍得租出去,假如你是Johnson你会这样做吗?”柳飞云并不认同他的猜测。 “我当然不会,除非我疯了。”段伟说。 柳飞云自言自语道:“不符合常理,这是一个疑点。” 两个人边说边走回车里,柳飞云看了下手表,“你的朋友可能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别让他等久了。” 听到柳飞云的话,段伟立刻换到车后座。 酒店广场弥漫着浓浓的咖啡味道,一个年轻人坐在最外面的位子向前方张望,当他看见匆忙赶来的段伟时立即招手致意。 “这是恒信财团的小赵,我的好朋友,这位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柳总。”段伟给两个人做着介绍。 小赵热情地与柳飞云握手,柳飞云点了两杯咖啡,说:“今天麻烦你请假出来,是有事请教。” “段伟在电话里大致对我说了,我可能是最了解Johnson的人,您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小赵很爽快。 “谢谢你,”柳飞云问了第一个问题,“据说Johnson的女朋友不少,你见过其中的某个人吗?” 小赵显然对这个问题有些尴尬。“不满您说,Johnson有些花心,他确实有许多女朋友,我曾经旁敲侧击地劝过他,可收效甚微。他的那些女友我一个也没见过,这属于他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柳飞云问:“他有这么多的选择,为什么不结婚呢?” “结婚,Johnson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他交女朋友纯粹是为了娱乐,据说她们其中的一个想和他结婚,Johnson最初同意,不过没过多长时间就忽然反悔了。”小赵显得有些气愤。 如果今天早晨柳飞云对Johnson的死还有些惋惜的话,那么这种惋惜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荡然无存。玩弄感情的人迟早会付出代价。 “还有件事我要向你确认,”柳飞云说,“我们刚才去了Johnson的家,他的那套房子租出去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确有其事。”小赵肯定地说,“大概是三个月前Johnson告诉我租房的事,你刚才见到的房客就是我给他联系的。” “他在做房产投资吗?” “不是。”小赵笑着说,“Johnson搬出那套豪宅,自己反倒住在单身公寓里,恐怕没有哪个投资人会如此经营。” 柳飞云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何苦呢。” “只有一个原因:钱。Johnson一定是急等钱用,否则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决不会委身于简陋的单身宿舍。” “他缺钱?”段伟惊讶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说我缺钱还差不多。” 小赵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今年年初Johnson似乎有了些变化,他用钱不再像以前那样豪爽了,我们部门周末聚会的时候,他总是主张AA制,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的钱用在哪儿了?”柳飞云问。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问过Johnson,但他不肯向我透露。”小赵说。 柳飞云靠在椅背上,端起那杯浓香的咖啡,刚拿到嘴边又心不在焉地放回到桌子上,“你和张助理熟吗?” 小赵摇着头说:“他刚到公司不久,平时没什么接触。” “我听Smith说张助理以前没在广告行业干过。” “Smith说得对。”小赵补充道,“张助理不仅没接触过广告,他从未在外资企业工作过。” “何以见得?”柳飞云问。 “他对企业的基本结构和业务流程一窍不通,上班三个月来错误不断,Johnson几乎每天都在骂他,但同样的失误他还会再犯。” “Johnson怎么会用这样的助理?” “天知道。”小赵苦笑一声,“不过Johnson对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对我说这几天就要解聘张助理,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辞退他,Johnson人就没了。”说到这里,小赵的眼睛有些湿润。 柳飞云没有再问下去,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轮廓,三个人静静地喝着咖啡。旁边的座位上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喝完咖啡,柳飞云忽然对小赵说:“你能不能搞到Johnson单身公寓的钥匙?我想进去看看。” “没问题,备用钥匙在Johnson的办公桌里。不过我们去合适吗,这似乎是警方的事。”小赵担心地说。 柳飞云叫过服务员结账后,站起来对小赵说:“等不急了,别墅那边还有六个人呢,倘若时间拖久了,他们非得把别墅一把火点了不可。” 柳飞云开车来到Johnson公司的门口,小赵下车后一路小跑着消失在大楼的入口处,段伟问柳飞云:“白秀清也在别墅里?” 柳飞云点点头,说:“就目前的局面,白秀清的嫌疑最大。” 两人正说着,小赵气喘吁吁地从大楼里跑了出来钻进车里,柳飞云回头问:“钥匙拿到手了?” “搞定了。”小赵得意洋洋地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像是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向前开,大约五分钟就能到。” 柳飞云只用了三分钟就到达了Johnson的住所,这栋五层高的单身公寓,灰白色的墙面、锈迹斑斑的铁窗以及杂草丛生的院落,每扇窗户外都装着坚固的铁栅栏,如同监狱一般,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柳飞云心中不禁一寒,外资公司的首席代表居然住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小赵带着两个人走进公寓。“公司里只有我知道Johnson住这里,你知道,他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无论是哪个方面。”小赵说。 段伟接过话题说:“那是,要是我每月挣几万元还住在这里,我也不说。”柳飞云一笑,没有说话。 小赵在二楼拐角处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拿出钥匙插进锁空,反复拧了几次才把门打开,一阵干涩的摩擦声后,一缕阳光穿过门框射进昏暗的走廊。 柳飞云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套房,房间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各种家用电器也是五年前的款式,这些硬件设备可能是由公寓提供的,否则不会如此破旧。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看来Johnson与柳飞云有着同样的爱好。 “你想找到什么?”段伟站在一旁问。 “我需要Johnson留在房间里的电话号码或照片,可能会出现在报纸或火柴盒上,仔细地找找。” 段伟和小赵分别在客厅和卧室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由于房间里的面积太小,柳飞云将写字台后面的转椅推倒门口,守在门口想着几条线索之间潜在的联系。 十分钟后,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显然是毫无所获,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柳飞云需要的东西。 “没有?”柳飞云失望地说,颓然地从转椅上站起来。 “房间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段伟拍着衬衫上的灰尘,干净的脸上好像被人涂了一层灰,“电话号码你最好在他的手机里找,现在谁还用通讯录。” 小赵接着说:“Johnson平时用数码拍照,也许他的电脑里有您需要的资料,不过首先得破解开机密码。” “破译密码还是留给警方办吧,我可没这本事。”柳飞云在屋里转了一圈,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寻找隐藏起来的猎物。这时,手机发出了一阵音乐声,是张警官的来电,柳飞云接起电话:“有什么好消息?” 张警官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没有让你惊喜的消息,一切都很正常,相互之间看不出有什么联系。林梅那家健身房我已经查清楚了,自开业以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另外我查了林梅的户籍,本市户口,她的家就在国展中心的旁边。段新宇那家公司经营状况良好,本人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目前也是独身。” 柳飞云举着电话思索了一会,简明扼要地说:“我建议你查查林泉的收入状况,还有他们三个人的户籍资料,另外调查一下段新宇离异的时间。” 这三个互不搭界的调查方向让电话那端的张警官沉默了许久,最后他说:“这三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除了第一项以外,你的目的是什么?” 柳飞云的眼睛还在扫描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电话里说不清楚,一会儿见面时我再告诉你。” “你在哪儿?”张警官问。 “我在Johnson的家里,想找到电话号码一类的东西。” “有什么新发现吗?”张警官的语速有些急迫。 柳飞云蹲在写字台下,检查着桌子与墙面的缝隙之处,“暂时没有。”他说。 “好吧。”张警官说,“一会儿我们通电话。”没等柳飞云回应,他干脆地挂上电话。 “这趟算白来了?”柳飞云将手机放回兜里,靠在书架上自言自语道。 小赵想缓解柳飞云的焦虑,说:“去Johnson的办公室找吧,他的资料柜里有许多文件,Smith不会有什么意见。” “资料柜……”柳飞云似乎有所顿悟,他问小赵,“Johnson最近在看什么书?” 小赵挠着脑袋想了想,说:“好像是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 “经典之作。”柳飞云转过身看着书架里各种版式的书籍,他很快找到这本书,拿到手里从头翻到尾,依然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柳飞云看着书的封面,这是一本上册,他把书放回原处,顺手将下册拿到手里,刚翻到一半,一张精致的卡片从书里掉出来,这是一张贵宾卡。柳飞云将贵宾卡小心翼翼地放到上衣兜里,然后轻松地说:“找到了。” 段伟一脸茫然,“你怎么会想到从书里找?” “这是大多数读书人的习惯,他们总喜欢把名片、卡片一类的东西当作书签使用,我也一样。”柳飞云道,“当然,这张卡片是否有用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看到自己帮上了忙,小赵也很高兴。 “不用了,谢谢你的帮助,我送你回公司。”柳飞云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三个人如释重负地走出了房间。 柳飞云立刻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让他把别墅里扣留的那几个人的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张警官没问什么,照片很快传了过来。 车子驶到恒信公司的门口,柳飞云握手与小赵告别,并表示过两天请他喝咖啡,小赵跑进办公大楼。 两个人回到车里,段伟双手一摊,说:“案子破了?” 柳飞云笑着回答:“总算有些眉目了。” “那么,是你开车送我去国贸还是我自己打车走。” “今天你别想滑冰了。”柳飞云将车启动,用毫无商量的语气说,“事还没有办完,你还得跟我走一趟。” “现在去哪儿呀?波洛先生。”段伟问。 柳飞云回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按照这条线索顺藤摸瓜,真相即将大白。” 第三十一章 发现 柳飞云驾驶的车子停在一所高档公寓的门口,段伟不解地问:“Johnson与这家公寓有关系吗?” “你知道这里有一家着名的红酒俱乐部吗?”柳飞云锁好车,转过头问段伟。 “当然知道。”段伟如数家珍地说,“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的,每年仅会费一项就在万元以上,经常来的客户不是企业的老板就是高级白领,我只来过一次,当然是别人买的单,这与Johnson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俱乐部的会员,不过并不经常来。”柳飞云并没有回答段伟的问题,他自顾自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来吗?” “你肯定是被里面的价格吓坏了。”段伟直言不讳地说。 柳飞云一笑,说:“这点钱我还勉强花得起。我不愿来的原因是俱乐部慢慢演变成了情侣会所,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段伟又重复里一遍刚才的问题:“这家红酒俱乐部与Johnson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因为我刚才在书里找到的就是俱乐部的会员卡。”柳飞云从兜里拿出一张金灿灿的卡片。 “原来是这样,你想从这里打听Johnson的情况。” 柳飞云说:“之前我和张警官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其原因是我们找错了方向,凶手不会在表面上留下任何的线索。” “所以你就找到小赵,让他带你去Johnson的宿舍,你想找到Johnson除公司外其他的社交场所。”段伟顺着柳飞云的思路说下去。 柳飞云点点头,说:“小赵说Johnson从不缺女朋友,我想俱乐部一定是他经常光临的场所。”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一个年轻的服务生从里面将门打开,训练有素地向柳飞云打着招呼。 柳飞云礼貌地回礼,并问他郭经理在不在。服务员将柳飞云两个人引领到一张餐桌前,然后用对讲机呼叫他的老板。 俱乐部里装饰豪华,墙上悬挂着欧式风格的油画,酒架上摆满了上等的葡萄酒,几个木桶立在大厅的中央,靠窗的位置上坐着几对情侣…… 就在段伟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位西服革履的年轻人匆匆地走过来,柳飞云立即站了起来,对来着说:“郭经理,生意不错呀。” “柳先生可是稀客了,我这里刚到了几瓶阿根廷红酒,您正好来品一品。”郭经理欠身客气地说。 “实在不巧,我马上就得走,下次再过来尝吧。”柳笑云笑着摆摆手,说:“这次来是向你请教一些事情。” “请教不敢当,柳先生请讲。”郭经理坐在柳飞云的对面。 “有一位叫Johnson的客人你有印象吗?”柳飞云开门见山地问。 “我认识他。”郭经理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以前经常过来,不过他对红酒不太感兴趣,他一般都喝威士忌。” “他平时一个人来吗?” 郭经理的表情有些尴尬,他说:“Johnson总会与一位女士过来。” 柳飞云说:“我知道他身边的女士会经常换人,你看看其中有没有她。”他拿出手机,打开林梅的照片让郭经理看。 “这不合适吧。”郭经理面露难色。 “我知道这不合规矩。”柳飞云坦诚地说,“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不过事出有因,我以后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原由,这次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郭经理勉强地点点头,他接过手机认真地看着屏幕里的照片,良久,他把手机递还给柳飞云,说:“我从未见过这位女士。” 柳飞云的心一凉,他有些绝望地问:“你能确定吗?” 郭经理肯定地说:“我可以确定,俱乐部里每位会员我都认识,这位女士既不是会员也没来过这里消费。” 柳飞云只好起身向对方表示谢意,郭经理对于没帮上柳飞云的忙感到很不好意思,他表示再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到后面的办公室找他。然后他向段伟礼节性地打了下招呼,转身离开了大厅。 “这个郭经理会不会故意不说呀?”段伟在旁边问。 “不会,我和郭经理是老朋友了,他没理由不告诉我实情。”柳飞云情绪低落地说。他原本设想林梅曾是Johnson的女友,因为情变而导致最后的仇杀,现在看来,他这个想法过于简单了,那张贵宾卡的发现毫无意义,这家红酒俱乐部仅仅是Johnson的消遣场所,与案子没什么关系。 柳飞云点上一支烟,低头沉思着:一切有可能的进展都中断了,Johnson和段新宇的公司以及林梅的健身房都已经去过了,毫无发现,原本寄予厚望的俱乐部也没找到任何头绪,张警官对林泉公司的调查恐怕同样会无功而返。 难道他们之间没有联系吗?难道我们调查的方向有误? 柳飞云靠在座位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令他身心交瘁,他现在感觉到累了,这是一种体力和身心的双重疲惫,是一种绝望中的疲惫。 他几乎要放弃了,放弃这没有尽头的追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没有人露出破绽,没有一丝的线索。 凶手究竟是谁?每个人都像凶手,但每个人都没有理由。 就在柳飞云思想陷入混乱的时候,段伟忽然说:“谁说这是情侣会所?谈生意的不是也有吗,你不会说他们有问题吧。” 柳飞云收回了杂乱的思绪,顺着段伟的目光看过去,大厅的一侧有两位男士正在谈论着什么事情,桌子上摆着两台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是在进行商务谈判。 忽然,一股希望的力量钻进了柳飞云的血液,使他重新振作起来。 他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工作间走去,段伟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 柳飞云直接推开了郭经理的房门,他调出手机中的另一张照片,对郭经理说:“你看看这个人你见过吗?”他打开的是林泉的照片。 郭经理满脸的莫名其妙,他看了看手机屏幕,用力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柳飞云又换了一张照片,郭经理刚看了一眼就点头说:“这个人来过,我对他印象很深,决不会认错。” 这张照片是段新宇! 柳飞云强压住兴奋的心情,他问道:“这个人是你这里的会员?” 郭经理说:“不是,他只来过一次。” 柳飞云眉头一锁,说:“头一次来你就对他印象很深?” “不仅是我,恐怕连服务生都不会忘记此人。”郭经理一笑,说,“这位客人刚在俱乐部里坐了大约五分钟,就和别人吵了起来,最后愤然离去。你知道,我们这里是高档会所,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都是非常有涵养的,开业至今在只出过这么一次客人间的争执,所以我们对他的印象特别深。” “你知道他为什么与别人发生争执吗?”柳飞云迫不及待地问。 郭经理说:“不清楚,我刚走到他们桌前的时候,这位客人已经离席走开了。” “他们桌前?你是说他与另外那个人是坐在一起的?”柳飞云追问道。 “没错。”郭经理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另一个你认识,他就是Johnson。” 柳飞云恍然大悟,原来段新宇认识Johnson! 一个发现! 一个足以揭开谜团的重要发现! 柳飞云想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张警官,不过在打电话之前他还要弄清楚一些事情,于是,他接着问:“这位客人是和Johnson一起来的吗?” 郭经理说他不清楚,他用对讲机将刚才那位服务生叫进办公室,然后问了问当时的情况,服务生对柳飞云说:“他们是一前一后进来的,Johnson刚刚坐到他的老位置上,那位客人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两个人刚说了几句话就吵起来了,我连忙去找经理,所以也没听到他们究竟在吵些什么。” 柳飞云想了想,又问服务生:“你觉得他俩很熟吗?” 服务生回答:“Johnson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他俩说了几句话后,Johnson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俩是什么时间来的?” 服务员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两个月前吧。” 柳飞云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轮廓,他没再问其他的问题,而是客气地向郭经理和服务生表示了感谢,然后和段伟一起离开了俱乐部。 刚出大门,柳飞云立刻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告诉对方这里发生的事情。 张警官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兴奋,他肯定段新宇参与了这个案子,不过他希望能找到他俩之间争执的原因,以及确认段新宇和其他人是否有关联。 段新宇前妻的情况已经查清,她在一家台资企业工作,柳飞云要了她的地址,又问张警官他那边的进展如何,电话里终于传出了久违的笑声,张警官说林泉公司有了新发现,林泉虽然对外宣称自己只是一名部门经理,其实他是那家公司的所有者,从几个月的业绩报表上看,公司的经营情况不容乐观,很多广告片因为缺乏费用而被迫取消了,林泉公司的处境比林梅那边强不了多少。Johnson那边也有了新发现,他的银行户头在不久前提取了四百万,其中没有一项是购物支出。张助理很早就到北京了,可以肯定他从未从事过广告相关工作。唯一没有结果的是林梅的背景资料,不过张警官说晚些可能会有消息。 柳飞云认真地听完张警官的调查结果,他心里已经清晰了许多,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其中的关联性,之后再推敲出作案的过程,尽管这并不容易。虽然在电话里没有明说,但他相信张警官此时对案件的判断和自己一样。 两个人回到车里,柳飞云一边启动汽车,说:“我们去会会段新宇的前妻,可能还会有新发现。” 段伟猛然坐起来,说:“你以为你是便衣警察,你小心他前妻报警抓你。” 柳飞云一笑,回答:“让你多虑了,我知道自己是谁,张警官已经安排了他的同事与我们一同前往,人家才是主角,我们顶多是跑龙套的。” 段伟听后,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说:“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要提醒你,现在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来得及。”柳飞云从容地说,“现在已经到了。” “到了?”段伟向车窗外张望着,车子停在了一栋写字楼的门口。 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张警官的同事,很多人拿着公文包从楼里走出来,段伟说:“现在已经下班了,我们八成是白来了。” 柳飞云没有搭话,他心里琢磨着案件的细节,这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一位年轻干练的警官走到他们面前,问道:“是柳飞云吧,我是张警官的同事,我姓李。” “我是柳飞云,我们上去吧,已经下班了。”柳飞云有些焦急地说。 “不用担心下班,我在路上已经打电话通知她了,让她在公司里等我们。”李警官的声调与张警官很相似。 柳飞云让段伟在车里等,他和李警官走进了这家公司的大门,办公室里很明亮,很多办公桌已经空了,剩下的几名职员正在收拾提包。 “请这边来。”一位着装鲜亮女士将他俩带到一间小办公室里,她显然不愿意让同事们看到这一幕。 柳飞云打量着这位女士:她的个头很高,大约有一米七,身材曼妙,皮肤白皙,说话时嘴角处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与甜美的声音格格不入的是她脸上的冷漠,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不过,这种神态正好形成了一种冷艳之美,她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寒冰,既漂亮又寒冷,只能远远观望却不能走近接触。 她优雅地点上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微微地翘起纤细的腿,冷冷地看着两位造访者,心理揣摩着他们的来意。 “我是段新宇的前妻,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她说。 “我们来调查段新宇的一些情况,请你配合。”李警官向她出示证件,“你知道你的前夫和一个叫Johnson的人有来往吗?” “不知道,他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 柳飞云刚要拿出手机,李警官已经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第一页就是Johnson的照片,他说:“你认识他吗?” 段新宇的前妻看了一眼照片,茫然地说:“没见过。” 李警官翻动文件夹,分别让她辨认了林泉夫妇、白秀清及李晓峰的照片,对方称没有见过这些人。 李警官又问了段新宇的一些基本情况,对方只是敷衍地答了几句。李警官只好站起来,向她表示感谢。 柳飞云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对方回答:“好像是今年三月吧。” 柳飞云朝李警官点点头,两个人再次向她表示谢意,然后他们走到大楼的门口,躲开下班的人流,站在拐角处。 “你怎么想?”李警官问。 柳飞云回答:“我感觉她在撒谎,当你提到Johnson的名字以及拿出他的照片时,她的表情很不自然。” “我有同感,如果她仅仅只是认识Johnson,那么她没必要如此掩饰。”李警官说,“她也许与Johnson很熟。” 李警官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向他报告了调查的结果,没说几句话李警官把电话交给了柳飞云,说张警官找他。 柳飞云拿起电话,说:“我觉得段新宇的前妻没有说实话,我建议你打开Johnson的电脑,里面可能会有线索。” 张警官说:“我现在正在办这件事,你到Johnson的公司来吧。” 李警官还有别的工作,他俩在大门口分手了,柳飞云最后问他段新宇的前妻姓什么,李警官说她姓林。 柳飞云一下愣住了。她也姓林!是纯粹巧合还是隐藏着某种关系? 回到车里,柳飞云选择了后座,段伟转过头纳闷地问:“你坐后面谁开车呀?” “当然是你了。”柳飞云翘起腿说,“你以为你是陪聊呀?我这两天没睡几个小时,现在马路上车多了,你受累当一会儿司机吧。” “开车没问题。”段伟挪到驾驶座,说,“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家?” “到了Johnson的公司你就可以走了。”柳飞云闭着眼说,“今天不管饭,不过你可以把车开走。” “你这车是不是刚好要加油了。”段伟问。 柳飞云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到达Johnson的公司时天色已经逐渐擦黑,柳飞云下车向段伟挥手告别,然后他迈着有些酸痛的双腿走进大门。 公司里灯火通明,大厅无人,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阵说话声。 柳飞云向里面走,他发现拐角处的一间办公室里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他推门而入,看见一位警员坐在电脑前,Smith愁眉苦脸地靠在对面的沙发上,这里显然是Johnson生前的办公室。 “张警官呢?”柳飞云问Smith。 “我在这。”张警官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柳飞云的后面,他说,“我在隔壁向几个职员了解张助理的情况。” 张警官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盒饭递给了柳飞云,说:“先吃点,今天至少要熬到后半夜,我们几个都吃完了。” 柳飞云也不客气,他接过盒饭就吃了起来,边吃边问道:“破解密码了吗?” 张警官给柳飞云倒了一杯水,说:“密码很简单,二零零七,我们正在查找电脑内相关的信息,不过从密码本身来看,里面可能不会有什么秘密。” “确实如此,只能碰碰运气了。”柳飞云说。眼前的盒饭是他这两天吃得最香最可口的一顿饭了。 张警官走到电脑前,观看着每一个打开的文件,此时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柳飞云很快地吃饭了盒饭,他喝了两口水,问张警官:“有什么发现吗?” 张警官摇着头说:“目前还没有,全是公司里的文件。” 柳飞云说:“你留下的那几位职员有没有小赵。” “小赵?”张警官迟疑地看着Smith。 Smith朝柳飞云点点头,说:“我让小赵留下配合警方的调查。” 柳飞云问张警官:“他们现在还在隔壁吗?” 张警官说:“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柳飞云马上站起来走出房间,看到几名职员刚好离开大厅,他跑上前叫住小赵,小赵很意外,说:“您你怎么也来了?” 柳飞云问他:“Johnson除了办公室的电脑外还有没有私人电脑?” “他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小赵回答。 柳飞云说:“电脑一定在他的单身公寓里。” “对呀,Johnson每天下班都拿要回去。” 柳飞云转身对从后面走过来的张警官说:“我们现在就去Johnson的公寓查那台私人电脑。” 张警官同意,他回房间安排了一下后,便同他俩走出公司。 夜幕已经降临,大街上热闹起来,到处都是匆忙赶路的下班族。张警官打开车顶上刺眼的警灯,避开密集的人流,飞快地向单身公寓驶去。 Johnson的住处离公司很近,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到达了那所有些破旧的公寓。上楼后小赵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他从卧室拿出了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启动电脑,小赵忽然愣住了。 柳飞云说:“电脑设了开机密码?” 小赵点点头,他试了二零零七,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 张警官说:“你先试试与Johnson有关的数字,我调来破译专家需要时间,另外破译密码可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小赵那边响起了一阵杂乱的键盘声,趁这工夫柳飞云说出了心里的猜疑:“段新宇的前妻也姓林,她与林泉夫妻有没有关系?” 张警官说:“开始时我也有些怀疑,不过经过调查,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无论是公是私,这只是一个巧合。” 柳飞云说:“段新宇隐瞒了他认识Johnson的真相,仅凭这一点,他就无法逃脱别墅凶杀案的嫌疑,不过他一个人绝对不能完成整个案件的实施。” “对,嫌疑犯不止他一个。”张警官肯定地说,“他一定有同伙在别墅里,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线索。” “我想林梅是个关键的突破口,她虽然外表上有些柔弱但骨子里很有主见。”柳飞云说,“林泉的公司和林梅的健身房都处于亏损状态,他们夫妻俩还有闲心去参加广告论坛会?还会去山顶别墅度假?这本身就有问题。”柳飞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情的矛盾点。 “我也考虑过了,这件事虽然不符合常理,但我们并未找出他们之间的交叉点。我们现在需要证据来证明他们的关联性。”张警官说。 柳飞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张警官说得没错,的确需要证据,目前除了找到了段新宇的线索外,其他的方面毫无进展,林泉夫妇似乎并不认识Johnson,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假如张助理是段新宇的同伙,但他们究竟是如何作案的?他们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段新宇为什么会和Johnson发生争执?就因为Johnson要辞退张助理,而后者为此动了杀机?这似乎说不通。 旁边敲击键盘的声音愈发的杂乱无章,小赵有些烦躁地跺着脚说:“密码找不到,真急死人了。” 密码!必须找到密码!这台电脑可能隐藏着关键的线索! 密码学是一门高深的知识,短时间内怎能掌握?柳飞云低着头在狭窄的屋里走来走去,像是一头不慎掉入陷阱的野兽。 张警官问:“所有的数字你都试过了?” “甚至连不搭界的数字我都用过了。”小赵干脆地说。 张警官立即拿起电话,调派局里的破译专家赶过来。 麻木的时间一秒秒地流逝。沸腾的血液一股股地流动。 人生就是等待。也许等来的是机会。也许等来的是绝望。是束手无策等待事情的结果还是勇敢地将它改变?柳飞云是勇敢的。他不能等。所以他做出了改变。 “密码与段新宇的前妻有关。”柳飞云毫无征兆地说出了这句话。 惊讶!没什么事比这句话更令人惊讶了。 张警官表情僵硬地看着柳飞云,小赵甚至不知道段新宇是谁。 这可能吗?Johnson的电脑密码与别人的前妻有关?柳飞云是不是疯了?他为了破案而不择手段?事实上,柳飞云并没有疯。段新宇前妻的门牌号码打开了Johnson的电脑。 半信半疑的张警官通知其他警员调取她的相关资料,包括她身边的一切数据,没过多会,几组数据发到张警官的PDA上,小赵随意地排列组合这些数字,经过多次地输入,终于,楼门号码是打开这把锁的唯一一把钥匙。 柳飞云解释说:“我下午从小赵那里了解到Johnson曾经想过结婚,准新娘就是他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不过他没过多长时间就忽然反悔了。可以想象,Johnson动了真情,这名神秘的女士至少在当时对他很重要,并且她一定与众不同。一个小时前我见到段新宇的前妻时,我就有一种感觉,对方的气质和外貌也许很符合Johnson的品位,当她听到Johnson的名字并看到他的相片时,她的表情发生了一丝变化,为什么要掩饰他俩相识的关系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与Johnson很熟,并且还有一段不愿再度提起的故事。” 柳飞云看着张警官的表情,接着说道:“联想到她躲闪的表情、段新宇的离异以及他对Johnson的愤怒,还有段新宇的同事说他的离异是因为老婆太出众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根据以上几点,我有理由相信Johnson和这位气度非凡的女士曾经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如果Johnson身边的数字不是密码的话,那么这个密码一定与这位女士有关。” “看来一个谜团已经被解开了。”张警官岩石一样的脸终于有了笑容,随后,他给破译专家去了电话,告诉他密码已经打开。 柳飞云这时却叹了一声,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枝节而已。” 小赵迅速浏览着电脑里储存的文件,他对这些文档很熟悉,因为他在公司里都看过,不是年度计划就是营销方案。 难道我们在走入了死角?柳飞云的心里十分焦急。 张警官说:“打开那些图片。” 几张异国情调的图片随即出现在屏幕上。“国外?”柳飞云问。 “美国。”小赵解释说,“他春节后回总部述职时照的。” 柳飞云问:“你能确定时间是春节?” “没错。”小赵指着屏幕说,“这套西服是Johnson临走时我陪他买的。” 张警官说:“背景像是公园。” 小赵说:“可能是迪士尼公园,他以前一直都没去过。” “奇怪?”柳飞云说,“他一个人去迪士尼公园?” “他还有一个同伴。”张警官肯定地说:“虽然照片上只有Johnson一个人,但不要忘了给他拍照的人。” 柳飞云说:“他也许是请路人帮忙拍的。” 张警官摇头说:“每张照片都是Johnson的半身像,并且摄影的角度、构图以及采光如出一辙,倘若是路人拍摄,绝不会有如此的一致性。” 小赵把照片重新看了一遍,果然,每张图片都很相似,很明显是同一人所为,张警官的心很细。 柳飞云问小赵说:“是张助理吧。” 小赵回答:“不会是他,那时张助理还没到公司工作呢,况且Johnson是一个人回总部述职的。” “也许是总部的人。”柳飞云自言自语地说。 小赵否定了他的想法:“总部的老美可不会陪他去迪士尼公园。” “Johnson的同伴是位女士。”张警官坐到电脑前,调出一张照片,说,“你们仔细看看Johnson身后的背景。” 柳飞云和小赵探过身,他们看到Johnson的身后是一台正在运转的旋转木马,这个游戏项目在国内很普遍。 张警官指着背景说:“这个旋转木马的中轴是块圆形镜子,从镜子里刚好能看到给Johnson照相的人。” 惊人的发现。 柳飞云从镜子里可以看到Johnson背影以及为他照相的神秘人,因为使用的是数码相机,神秘人的脸并没有被挡住,的确是位女士,她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长发披在肩上,头上戴着一顶时尚的帽子。由于背景很模糊,他只能看个大概。 小赵性急地说:“根本看不清。” 张警官把电脑关上,轻松地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有办法调清楚这张照片,这台电脑我要暂时拿走。” 三个人离开了Johnson的住处,回到公司,张警官对小赵表示感谢,然后让他回去了。办公室里的那位警员还在忙碌,不过并没有新的发现,Smith烦躁地坐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问调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明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需要良好的睡眠以保持状态。 张警官把Johnson的手提电脑交给那位警员,并叮嘱了几句,然后他Smith说:“今晚就到这里,你可以走了,不过手机要保持开机状态,也许我们还会找你。” Smith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回他的办公室关灯,那位警员拿着Johnson的电脑迅速离开了,柳飞云随张警官钻进警车里。 柳飞云刚要问下一步的计划,张警官的电话恰好响起来,他拿起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然后在本上记录着什么。 挂断来电,张警官说:“又有一个发现。” 第三十二章 追踪 由于下班高峰期还没有结束,机场辅路有些拥堵,警车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张警官对旁边一头雾水的柳飞云说:“你忽略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柳飞云想了想,说:“Johnson的电话记录?” “他的通话记录很重要,这就是凶手为什么要冒险潜入你的房间拿走手机的原因所在。”张警官肯定的回答。 “你调出了Johnson近期的通话记录?” 张警官说:“电话明细单是下午调出来的,我的同事现在已经逐一排查完毕。” 柳飞云并没有急于问询调查结果,他说:“凶手为何如此大意?这是一条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即便是拿走手机也不能阻止警方的调查。” “你错了,凶手其实很小心。”张警官摇着头说,“Johnson的通话记录里除了张助理之外,没有别墅里其他人的电话号码,重复拨叫的电话多是一些公务,剩下的就是没有登记的手机卡。凶手拿走手机可能是想删除里面的记事本。” “哦?那你的发现是什么?”柳飞云问。 “Johnson近几个月重复拨叫一个号码,经调查对方是一家小型公司,我记得Smith说过他们只与世界五百强企业合作,Johnson为什么会与这家小公司保持密切的联系?我想这至少不正常。” “不正常事情肯定有问题。”柳飞云同意张警官的看法,他问,“你的同事下午去过那家公司吗?” “他们刚到,那家公司离这不远,就在贞武桥附近。”张警官一面绕开前面的车辆一面对柳飞云说。 警车绕过贞武桥,钻进一条狭窄的胡同里,道路的两旁没有路灯,远光灯射出的光线勉强可以照亮前面的路况。这条狭长的柏油路布满了水坑,由于积水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十分稀少。道路的两侧有几栋老式建筑,它们孤零零地耸立在黑暗之中,楼上只亮着几处灯光。四处很静,静得似深夜一般,与不远处喧嚣的三环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阵轮胎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传出来,车子停在一栋五层板楼前,柳飞云抬起头,这栋写字楼还算比较新,像是刚建成不久,门口有两尊石狮,显得十分气派。整个楼身都是由银色的玻璃组成的,颇有些后现代派的味道。 柳飞云以前很多的客户都在这类写字楼里办公,因为并不是坐落在繁华路段,所以写字楼的通常会不惜血本装点门面,以此来吸引更多的租户。与华丽的外表相比,它的内饰就相对简单的多,这种趋势在近几年已经成了一种商业惯例,租户对只做表面文章的办公场所早已司空见惯了。 就在柳飞云发愣的时候,张警官已经走下车,他望着这栋大楼喃喃自语地说:“希望在这里可以找到些线索。” 柳飞云也从车里走出来,他说:“你的看法很对,事情是有点不正常,按常理来说,Johnson那家跨国公司的客户不应该在这里租房子。” “进去吧。”张警官迈腿进了大门。 走廊里的装饰明显下降了一个档次,柳飞云左顾右盼地跟在张警官身后,那家公司就在一楼。 推开虚掩的房门,柳飞云看见两名警员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张警官打着招呼,张警官并没有把柳飞云介绍给他们,他简明扼要地问:“公司里的职员呢?” 其中一名警员回答:“物业经理说这里已经几天没人上班了,房门是他们用备用钥匙打开的,房间里没有看到名片一类的东西。” “物业经理呢?”张警官问。 “他回办公室拿租户资料了,马上就回来。”警员回答。 这时一位穿着灰色的西服中年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礼貌地向屋里的人点头示意,然后文质彬彬地说:“我就是物业负责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张警官立即问道:“这家公司几天没人来了?” 物业经理对张警官的问话有些紧张,他语速极快地说:“我前天检查空调时发现屋里没有人,这之前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这家公司经常没人在,我们物业找他们办事通常要留张纸条才行。” “这家公司是做哪个行业的?”张警官问。 “广告行业。这是他们的营业执照复印件。”物业经理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张警官。 张警官匆匆地看了一眼复印资料后,接着问道:“你有业主的电话吗?” 物业经理说:“电话倒是有,我刚才已经打过了,对方关机,电话号码我写在复印件的后面了。” 张警官拿出Johnson以及几位嫌疑人的照片,说:“你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这间办公室的业主?” 物业经理仔细地翻看着照片,肯定地说:“我从没见过他们。” 事情毫无进展,张警官无奈地向他表示感谢,对他说如果能联系到业主便立即通知警方。送走了物业经理,两个人重新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屋内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套办公桌和一张长沙发,墙边立着一个文件柜,里面只摆着几本管理书籍,角落里放着一盆巴西木,由于缺水叶子已经有些枯黄了,看来公司的主人不是粗心就是慵懒。这家公司更像是一间乡镇办事处,平时来上班的人估计不会多过两个。 “Johnson与这家公司有密切的联系,很奇怪不是吗?”张警官说。 “营业执照上有什么异常吗?”柳飞云问。 张警官把执照的复印件递给柳飞云,说:“法人代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这个时间去工商局查阅更详细的资料需要一定的时间,注册金四百万,经营项目也很正常,广告制作、媒体代理等等,这是一家标准的小公司。” 柳飞云仔细地看着复印件,说:“这是一家新公司,今年初刚刚注册的。” “这说明了什么?”张警官问。 柳飞云并没有回答,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答案。他绕到写字台的后面,拿起上面的文件夹认真地看了起来。张警官用电话通知他的同事马上查询这家公司的资料,然后他打开了书柜,试图从书里找出线索,那两名警员一个打开电话黄页,另一个俯下身翻着废纸篓。这间小办公室里一片繁忙,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寻找着,纸张的“沙沙”声给这个极其沉闷的气氛带来了一丝生机。 忽然,柳飞云放下了文件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低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他对张警官说:“这家公司可能是Johnson开办的。” “什么?”张警官有些不可置信,他把书放回到书柜里,问道:“何以见得?” 柳飞云指着文件夹说:“这里记录着几项业务,合作方都是些国外的着名公司,这家小公司能与跨国公司合作?值得怀疑,我刚才与小赵通了电话,他告诉我这些外资企业原本都是Johnson那家公司的客户,但从今年开始他们不是减少了广告订单就是取消了合作关系。这说明了什么?” “也许Johnson在干私活。” “不。”柳飞云说,“他根本就是在挖公司的墙角。” 张警官说:“仅凭这些记录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家公司只是一个联系处,他必定还有一个较大的广告制作场地,如果我们找到这个部门,眼前的疑问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柳飞云说。 “那里面有地址和电话吗?”张警官指着柳飞云手里的资料夹说。 “没有。”柳飞云把夹子放回到桌面上。 “也许张助理知道,他与Johnson几乎形影不离,Johnson办公司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我让别墅里的警员现在就去问他。”张警官从口袋里拿出电话。 “稍等一下。”柳飞云再一次将文件夹拿起来,说,“我们这边调查的情况最好不要让他知道。” “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知道?” “上面的客户知道。”柳飞云说,“我在广告界认识一些同行,这单子上的客户巧好有我的朋友。” 柳飞云很快打完电话,他抬头对张警官说:“我们要找的制作部门离这里不远。” “走。”张警官立刻做出了反应。 张警官让两位警员去物业办公室做笔录,他与柳飞云出门上了辆警车,一路向北驶去,路途中行人稀少,他们没用多长时间就到达了制作部门所在地。 “是这里?”张警官将车停在一个大院的门口。 “就是这里,我去年来过此地,这里的老板我认识,不过现在恐怕已经换人了。”柳飞云走下车,推开院门。 张警官把警车缓缓地开进院内,院子里很黑,警灯射出的光亮刺疼了柳飞云的眼睛,他用手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看着院里的建筑:这是一个改造后的四合院,正前方是一栋二层小楼,此时里面亮着灯,似乎还能听到说话声,两侧是低矮的平房,外墙的油漆很亮,像是刚刚翻新过,院内的角落处堆放着一些红色的箱子和几个架子,地面上横放着一盏破旧的聚光灯,柳飞云一眼就看出,这些是拍广告所需的道具。 “看来我们没找错,院里是个广告基地。”柳飞云对刚下车的张警官说。 “进去吧,看样子里面有人。” 二层小楼里格外的明亮,屏风后面传出了说话声,张警官清了清嗓子,他还没有开口,一个瘦瘦的小伙子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找谁?”小伙子警惕地问。 张警官向他出示了证件,然后单刀直入地问:“你老板是Johnson吗?” 小伙子一愣,说:“你们是么知道的?” 张警官将Johnson的遭遇简明扼要地向他说了一遍,小伙子的脸色愈来愈白,脚一软,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说明了来意后,张警官开始发问:“你们公司有几个职员?” 小伙子如实地答道:“如果不算Johnson的话总共两个人,我是摄影师,里边那个女孩是摄影助理。” 张警官问:“你们还在工作吗?” 摄影师回答:“刚拍完一条食品的广告片,我们正收拾东西呢。” 张警官问,“这家公司是什么时间成立?” 摄影师回答:“去年底我们就开始接单了,营业执照是今年初办下来的。” 张警官问:“你们的客户都是从Johnson那家美国公司介绍来的?” 摄影师回答:“对,都是Johnson出面联系的,我们的制作费要比他那家美国公司低很多,所以这些客户都很愿意与我们合作。” 张警官看了一眼柳飞云,然后接着问道:“平时谁在贞武桥的那家办公室里上班。” “没有人。”摄影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是家小公司,没有多余的人手。因为环路交通比较便利,所以Johnson就让客户到那里取片子,每次也都是我送,Johnson偶尔会往办公室里打电话,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这几个人你见过吗?”张警官最后一次拿出照片让对方辨认。 “没见过。”对方摇头说。 张警官与柳飞云再次对视了一眼,柳飞云心领神会,他说:“请给我看看你拍摄完的作品,另外把那台电脑打开。” 摄影师从影棚里拿出一叠资料,然后他将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张警官让他在里屋等一下,暂时不要离开。 张警官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后,对柳飞云说:“户籍资料已经调查完了,段新宇、林泉夫妇以及张助理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柳飞云心里一沉,他看着眼前杂乱无章的资料,无奈地对张警官说:“看来线索又要中断了。” 第三十三章 困惑 房间里很安静,但柳飞云此刻的心情却很不平静。千辛万苦找到的蛛丝马迹即将功亏一篑,他的信心跌至冰点。 除了段新宇以外,Johnson似乎与林泉夫妇并没有任何联系,而张助理与Johnson也只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如果凶手是段新宇,那么他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和机会,别墅里必定有他的同伴,可这个人是谁呢? 张警官正忙着给他的同事打电话,询问其他方面调查的结果,看到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估计电话那端也没有丝毫的进展。柳飞云静静地走到门外,推开房门,一股干燥闷热的空气扑面而至,外面连一丝风都没有,地面上的热气向上空徐徐飘散,几乎令人无法呼吸,柳飞云像是走进了桑拿室。 由于临近郊区旷野,不远处传来了阵阵蛙叫,此起彼伏,久久不息,想是附近有个水塘,此时一定有许多人坐在池边纳凉,大人们在聊天,孩子们在嬉闹,宠物们在追逐,那里必定是一个心旷神怡、无忧无虑的场景。 可惜,柳飞云没有如此良好的心境。他仿佛是走进了一条没有尽头大道,又像是坠入了一口漆黑的深井中。困惑与彷徨交织着,无助与绝望纠缠着。 他该怎么办?没有人知道。 冷静,他尽量保持冷静,他需要重新梳理思路。假如凶手只有段新宇一人,他能不能行凶?答案是——不能。 Johnson消失的时候只有他和白秀清在二楼,即使白秀清睡着了,他也不太可能将Johnson的尸体搬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其背到别墅外。还有小贾的意外死亡,他也许有时机杀害小贾,但他的动机是什么?他们之间相差二十岁有余,并且两个人生活在不同的社会圈子里,除非—— 有另一个凶手混在别墅中!他与段新宇并不相识,他们有各自的目标! 不知是天太热还是心太冷,柳飞云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汗水像胶水一样贴在脸上,又麻又痒。 段新宇绝不可能独自杀害Johnson,如果另一个凶手存在,他也同样不能得手。这样想来杀害小贾反倒是容易得多,而且每个人都有机会,不过那张神秘的纸条又是怎么回事?写纸条的人是谁? 写纸条的人要告诉我什么?他要告诉我谁是杀人凶手,还是他本人就是凶手? 如果他是善意的,为什么要约我去书房?他直接到我的房间里来告诉我不是更为妥当吗?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他是不是小贾? 如果他是小贾,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清了,小贾在无意中看到了凶手,而凶手也知道自己被发现,所以他只有选择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了。小贾想约我到书房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可惜,凶手捷足先登,小贾永远没有机会说出藏在他心里的秘密了。 如果写纸条的人不是小贾而是凶手,也许会有两种可能:其一,凶手捏造出其他人的作案动机与过程,用意在于转移视线引我走入歧途,在别墅中制造混乱,凶手得到喘息的时间甚至可以逍遥法外,露台通道中的“骆驼”烟盒就是凶手试图嫁祸李晓峰伎俩;其二,凶手想在书房里谋害我,认为我迟早能找出真相,与其最终被我查出来不如先下手为强,除掉我虽然有些冒险,但总比伏法要好得多。 不过,这两种假设能否成立?值得怀疑。 嫁祸他人这种手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必须具备足够的依据我才会相信,这一点谈何容易,至目前为止,有谁能说清Johnson是怎样从别墅里凭空消失的?如果不能自圆其说,凶手会自露马脚,得不偿失。从作案的手段来看,凶手一定是进行了缜密的筹划,他恐怕不会因为一个变化而轻易地改变对全局的掌控。所以,第一种可能只存在于理论上,凶手不可能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 凶手想在书房里谋害我?这种可能性同样经不起推敲,当时我只是努力寻找Johnson的下落,但并没有任何发现,凶手在这时候谋害我毫无道理,而且他必须考虑到李晓峰的存在。 如果这两种假设都不成立,那么写纸条的人必定就是小贾。 小贾无意中看到了凶手,他很害怕,经过权衡,他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也许之前那个敲门人就是小贾,就在我打开房门之前,凶手发现了他,于是,他被迫下楼。被凶手发现后他更加恐慌,他迫切地希望与我见面,所以,他使用了纸条,小贾没想到的是,这张纸条要了他的命,因为凶手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小贾毕竟年轻,如果他换一种方式告诉我,或许他年轻的生命就可以保住。 小贾的面容忽然浮现在柳飞云的眼前,但只是一瞬,即刻就像流星一样消失在天空中。柳飞云惋惜的叹了口气,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凋零。可以想象出他的父母是何等的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可恶的凶手,我一定要让你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柳飞云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他仰望天穹,朦胧的月光轻飘飘地洒向大地,闪亮的点点星光像珍珠一般镶嵌在她的周围。在同一片天空下,别墅里的情景如何呢?凶手在想些什么?他是否在忏悔?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犹如柳飞云此时的心境,他继续思索着:假定段新宇就是凶手,他的同伴到底是谁? Johnson失踪的时候除了段新宇在二楼外,还有一个人—— 白秀清。 尽管柳飞云不愿相信,但白秀清依然是头号嫌疑人。 首先,他有明显的作案动机。因为Johnson,白秀清失去了一手创办的公司,白秀清为此仇杀Johnson虽然听上去有些勉强,但不得不说这个理由也可以成立。 其次,白秀清具备作案时间。院门有可能是他打开的,因为他在头一天下午曾经进过书房,他可以拿走蒋师傅外衣里的钥匙,然后从窗户跳出去从容地打开院门。Johnson消失的时候他恰好和段新宇同在二楼,他完全可以与段新宇共同作案,更重要的是,Johnson的尸体就藏在他们的房间里。如果段新宇有同犯的话,那一定就是白秀清。 还有一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在别墅不远处的抛尸现场发现了白秀清的扣子,这是铁的证据,这枚扣子证明了白秀清去过那里,他在抛尸过程中不慎掉下的证物,这也是张警官认定他是凶手的重要原因。 从各个方面看,凶手或者说帮凶非白秀清莫属。 不过,很多事情都具有两面性,柳飞云始终不相信他就是凶手。 白秀清确实存在作案时间,他可以窃取钥匙打开院门,也可以协同段新宇谋害Johnson,从理论上讲,别墅里发生的一切都对白秀清不利。但,理论毕竟不是现实,两个凶犯会前后进入书房,然后又同时留在案发现场? 这一点完全不符合逻辑,如果两个凶犯选择在一个公开的场所行凶的话,他们一定会互相掩护,相互证明对方的清白,这几乎是一个常识。而段新宇和白秀清却反其道行之,他们毫不避讳地留在最不该待的地方,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向警方投降,不攻自破。 抛尸现场发现的纽扣虽然是个佐证,但那不是决定性的证据。这枚扣子也许是凶手嫁祸于人的手段,段新宇可以趁白秀清睡觉之际取走扣子,然后放置于案发现场,以便引开警方的侦破方向。 柳飞云思来想去,他越来越坚定地认为白秀清不是本案的凶手。 问题是:段新宇不可能独立作案,他的同伴是谁呢? 是张助理吗? 除了白秀清之外,张助理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Johnson与张助理之间的关系令人生疑,Johnson就职的那家公司是着名的跨国企业,而他又是这家企业的首席代表,按常理,Johnson的助手应该是一名资深的业务骨干而且在各方面都能独当一面的精英才对,但事实恰恰相反,张助理不仅不是骨干、不是精英,他甚至没在广告圈里干过一天!张助理在跟随Johnson的几个月中,错误不断、问题重重,身边的同事抱怨多多,这在外资企业中是十分罕见的现象。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而Johnson偏偏愿意使用不入门的张助理,实在令人费解。 Johnson与张助理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亲戚吗?Johnson久居海外,张助理生长于内地,他们似乎不会有血缘关系,如果两个人真是有某种关系,张警官会第一个查出来。还有一点可以否定他们是亲戚关系,据Johnson的同事说,Johnson已经计划着辞退张助理,如果张助理凭借血缘关系谋求到这份工作,几个月后Johnson不满意他的工作表现,那么,为什么Johnson不让张助理体面的辞职,而是选择无情的辞退呢?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家族关系,那Johnson为什么使要用张助理呢?他俩一定会有某种关联,究竟是什么? 柳飞云实在想不通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他坐在台阶上继续往下想。 张助理可能就是段新宇的同伴,因为他撒了谎。 或许有人早已习惯了说谎,他们说假话时就像说真话一样地流利、坦然。每一句谎话的背后都其独特的用意,没有人愿意说毫无意义的谎话,但张助理不同,他的谎言毫无意义—— 他说Johnson的酒量有限。 然而事实刚好相反,这一点白秀清和Smith已经证明过了。 张助理为什么要撒谎?这个毫无理由的谎言究竟要掩盖什么?假如Johnson处于醉酒状态,这对于凶手来讲无疑是个好消息,被害人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和能力,凶手可以从容地将其杀害。 所以Johnson必须喝醉,这是谋杀计划中的第一步。但是张助理为什么要撒谎呢?因为是他将Johnson灌醉,他要掩护自己,只好说Johnson的酒量不济,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句画蛇添足的谎言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 有时候绝顶聪明的人反而很难成功,为何?因为他们通常会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这就是过犹不及的道理。 张助理的任务仅仅是将Johnson灌醉吗?柳飞云仔细回忆着那天晚上的细节:我和李晓峰敲1号房门时,Johnson还在里面,那个时间张助理在楼下,并且一直没有上楼,他显然与Johnson的失踪无关,换句话说,他并没有参与谋害Johnson的行动。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张助理没有参与,白秀清不可能是同犯,仅凭段新宇一人无法完成这复杂诡异的谋杀计划。 柳飞云觉得头皮发麻,好似有千万个小虫在头上蠕动。 是林泉夫妇吗? Johnson失踪的时候他俩在一楼大厅,随后在寻找Johnson的行动中他们也很积极配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们认识Johnson的迹象,虽然他们各自的生意做得如履薄冰,但这和本案无关。 原本想从这几个人的户籍中找到某种联系,然而刚才张警官已经否定了这个猜测,是死路一条。 在这两天的相处中,林泉夫妇有没有异常的表现?好像没有。坦率讲,他们最不可能是凶手。虽然柳飞云一直对他们有所怀疑,但从表面上看,这对夫妻无懈可击。 不对!他们也并非完美无缺。 衣服! Johnson失踪后,夫妻俩都换过衣服的人。短途旅游为何要频繁换洗衣服?有洁癖吗?似乎有些过度。这里面定有蹊跷。 他们究竟要掩饰什么? 柳飞云想不通,衣服与凶杀案之间有什么联系? 从作案动机到作案过程,林泉夫妇没有理由受到怀疑。柳飞云对他们的怀疑也只是感觉,缺乏真凭实据。 那么,谁是段新宇的同伙?是蒋师傅吗? 想到这里,柳飞云下意识地摇摇头,真是病急乱投医。一个上岁数的退休老人怎会认识Johnson和段新宇? 思路受阻,柳飞云不得不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还有一个凶手潜伏在别墅里。 在我们未到之前,院门是敞开的,别墅里只有老眼昏花的蒋师傅和准备茶点的小贾,在这时候,凶手偷偷进入别墅并不是没有可能。 Johnson和张助理在院子里喝酒,他们没有发现凶手,之后蒋师傅带领我们参观别墅时,也没有看到凶手。他当时躲在哪呢?露台里中通道或者屋顶,也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躲避客人们的目光。 于是,在我们到达别墅的那一刻起,谋杀计划已经开始。 第一步,张助理利用某种手段令Johnson醉酒(也许只是巧合,张助理不是同犯)。第二步,段新宇走进书房拿到蒋师傅外衣兜里的钥匙,然后他从窗户跳出去打开院门。第三步,段新宇若无其事地从书房里走出来,进厨房拿了几瓶啤酒,顺便邀白秀清上楼喝酒。为什么要叫上白秀清,也许段新宇需要一个人证,或者一个被嫁祸的人。 段新宇和另一个凶手可能有个时间上的默契,在某个时间他与凶手在走廊里会面,然后他们敲开1号房间的门,将酩酊大醉的Johnson勒死,最后把尸体拖入4号房,段新宇的床下。 这个假设中出现了两个新问题:第一,如果Johnson一切正常,他一定会在大厅里聊天,或者把我叫到房间里谈日后的合作,若是如此,段新宇完全没有机会下手。所以Johnson的醉酒是行凶计划的关键,也就是说,张助理必是同谋;第二,将Johnson的尸体拖入4号房,那时白秀清在干吗?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段新宇和一个陌生人拖着一具死尸进屋吧,当然,段新宇也不可能当着白秀清的面将尸体拖进房间。 答案只有一个:Johnson的尸体并没有拖进4号房间,而是塞进了露台中的通道。段新宇床下的呕吐物是他故意放进去的,目的是陷害白秀清。 这个推测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段新宇或者那个凶手来过这栋别墅,知道露台上有条通向屋顶的通道。 柳飞云接着往下想:在发现Johnson失踪后,段新宇也加入了搜寻队伍,当然他知道一定是没有结果的寻找。在一番辛苦地搜寻后,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待白秀清熟睡后,段新宇悄悄离开了房间,他与藏在露台里的凶手一起将Johnson的尸体抬下楼。就在这时,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口袋里的电话,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是何等的恐怖,死人的电话突然响了。于是,他们心惊胆战地将尸体抬回到原处,匆忙间,手机掉到了楼梯口。然后就出现了李晓峰检到电话的那一幕。 在那之后我去了书房,段新宇和凶手重新将尸体抬出别墅,在抛尸的地点留下了白秀清的扣子。白秀清一直在睡觉,拿到他的扣子并非难事。 抛尸完毕后,凶手并没有返回,他的车可能藏在树林里。在段新宇回到别墅时我刚好从书房里出来,那个黑影就是他,因为我们之间有段距离,所以当我追到二楼时只听见了关门声。 一个完美的密室谋杀就是这样完成的。不过有一个情况出乎段新宇的意料—— 小贾的出现。 小贾的慌乱和无措引起了段新宇的怀疑,他万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谋杀计划居然被人无意中发现了。于是,他暗中观察小贾,他发现小贾竟然上楼敲2号房门,想将真相告诉我,段新宇当机立断从房间里走出来,小贾看到他后自然惊慌失措地跑下楼,段新宇立刻回到房间,这就是我打开门后看见对面走廊的声控灯还亮着的原因。 至此为止,段新宇决定杀人灭口,他在午餐后的某个时间害死了小贾,然后他趁我和李晓峰去书房的时间将小贾的尸体放进了2号房的衣柜里,为了更加谨慎,他将李哓峰的烟盒放到了露台的通道里,这是嫁祸他人的第二个目标。 想到这里,柳飞云猛然从台阶上站起来,他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像箭一样冲向屋内,他要把真相告诉张警官。 张警官坐在电脑前查看各个文档,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柳飞云,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柳飞云便将刚才推测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警官,后者拿出笔记本耐心地听着,不时做一下纪录。 随后是一阵沉默,张警官说:“这个可能性我已经想到了,留在别墅里的同事对蒋师傅做了详细的笔录,在你们未到别墅之前,院门一直是锁着的,蒋师傅出去接你们的时候,小贾在大厅里,也就是说另一个凶手潜入别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张警官简短的话击碎了柳飞云的推测。 柳飞云没再说什么,他打手势让张警官继续他未完的工作,自己无意识地走进里面的工作室。柳飞云现在的脑子很乱,他感觉已经接近了真相,可他搞不清究竟该从哪里入手,谁才是主攻方向。 这间工作室很大,地上铺装着专业滑轨,几台摄像机正对着背景墙,从墙面上到屋顶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灯具,估计拍摄电影也不过如此。摄影师和助理坐在背景墙的前面。 两个人看到他后立刻站了起来,柳飞云摆摆手,让他们坐下,客气地说:“平时订单多不多?” 摄影师回答:“不算多,不过公司就我们两个人干活,有时候也得加班。” 柳飞云问:“客户都是Johnson联系的?” 摄影师道:“都是Johnson的老客户,我在交片子的时候能与他们接触,不过对方验收的人基本上不是负责人。” 柳飞云点点头,又问:“除了些拍广告片外,平面做不做?” 摄影师道:“平面的利润太低,我们基本不做,即使做也是纯帮忙,不收费用。” 柳飞云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不外拍吗?” “偶尔外拍,那些客户都是Johnson的朋友。”摄影师回答。 柳飞云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办公大厅,张警官坐在沙发上查阅着客户资料,看样子他没找到新的线索。 柳飞云从墙角的饮水机里给张警官倒了杯冰水,张警官并没有抬头,手上的纸张沙沙作响。 “是不是失去信心?”柳飞云心里所想居然被他看透了。 “如果这样查下去,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有结果。”柳飞云从兜里拿出烟盒,“从现在看Johnson开办公司与他的死亡似乎没什么关系。” 张警官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抬头看着柳飞云。“这里肯定是一条线索。”张警官肯定地说,“也许我们之前漏掉了一些细节。” 柳飞云低头想了一会,说:“就连潜在的线索我们都找到了,不可能漏掉什么,我想是不是调查的方向错了,凶手另有其人?” “不,凶手就在别墅里。”张警官坚定地说,“广告片里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张警官走到桌旁,轻轻地拍了拍柳飞云的肩膀,说:“我以前遇到的很多案子都有一筹莫展毫无头绪的时候,但只要坚持,一定会找到新的线索,也许正是这条线索为你引出最终的真相。办案如此,人生也是如此,一切贵在坚持。” 的确,坚持未必能够成功,但不坚持必定失败。 柳飞云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猛然掐灭了烟头,然后埋头在电脑里寻找着可能会派上用场的图片。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着,张警官翻看着笔记本,柳飞云拨动着鼠标。 大院很静。也很闷。干燥的空气好像凝固在一起,似乎用一根火柴就可以将它点燃,燃烧起整个夜空。然而,火柴在哪里?答案又在哪里?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些挫折。其实,只要你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扣,也从没有打不开的锁。 柳飞云能不能闯过眼前的难关?答案是:能。柳飞云发现了线索。一个足以解开谜底的关键线索! 柳飞云对张警官说:“你来看这张图片,眼熟吗?” 张警官久久地盯住电脑屏幕,说:“我们今天好像去过这里。” “我们的确去过,因为这里是林梅的健身中心。”柳飞云直截了当地说,言语中蕴藏着兴奋之情。 张警官面带笑容说:“Johnson的公司里居然有林梅健身中心的图片,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警官把那位摄影师叫过来,问他电脑里的图片是怎么回事,摄影师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说这家健身中心在国展附近,Johnson年初前让他去拍一组反转片,洗出来的片子已经交给Johnson了,为了防止丢失或损坏,他将照完的片子扫描进电脑里,这是摄影师平时养成的习惯。 “你见到这家健身中心的老板了?”张警官问。 “没有,是一个姓张的领班接待的我。” 张警官继续问:“Johnson没对你说为什么要拍这组照片?” “健身中心要制作一本宣传画册。对方很客气,完事还请我打了几局羽毛球。” “哦?”张警官有点意外,“他们付完款还请你打球?” “不,我的图片是免费的,他们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也没什么,底片和路费都是老板的,与我没半点关系……”摄影师说。 “你先等等。”张警官打断了他的话,“图片为什么是免费的?” 摄影师说:“我不知道,不过听那个领班说他们老板和Johnson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且关系相当不错。” 张警官似乎微微地点了点下头,他让摄影师留下联系电话和地址,对他说近几天不要关机。 摄影师离开后,张警官对旁边一直在静静聆听的柳飞云说:“你怎么看?” 柳飞云简短地说:“有人在撒谎。” 张警官说:“去健身中心。” 在驶向健身房的途中,局里鉴定科通知张警官,Johnson在美国那张照片的鉴定结果,旋转木马的中轴圆形镜子里,手拿照相机的人是段新宇前妻。 张警官告诉柳飞云这个消息,两个人会心地笑了笑。 由于天气闷热,街上散步的人很多,大家拿着扇子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悠闲地交流着各类奇闻逸事。空驶的的士在道路上毫无目的地穿梭着,司机们疲惫地环视四周,期望着下一个打车人能早早出现。草坪里不时传出几声狗叫和狗主人的训斥声,在狗的世界里它们有时天生就是敌人,一见面就会进行殊死搏斗,狗的主人通常会很奇怪,它们之间本没有冤仇,其实,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健身中心灯火通明,墙上的电视里那位健身小姐还在激情四溢地迈着热辣的舞步。张警官与柳飞云走进大门,接待小姐热情相迎,张警官向她描述了下午那位服务生的相貌,让接待小姐立即将他找来。 没过多久,那位服务生一脸苍白的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进了旁边的接待室,张警官回手把门关上,然后冷峻地盯着服务生的脸,对方显然很不自在,他没有勇气与警察对视,在不经意间,他微微垂下头。 张警官终于发问了:“你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服务生回答的声音很低:“一年多吧。” “算是老员工了。”张警官话题忽然一转,“你下午没说实话。” 服务生一惊,连忙解释说:“我说得都是实情。” “实情?”张警官冷冷地说,“你下午说不认识Johnson,也不知道他,对吧?” 服务生倔强地回答:“是我说的,我本来就不认识他。” 张警官加重了语气说:“几个月前Johnson公司的一个摄影师免费给你们拍了一组照片,这事怎么解释?” 服务生忽然语塞,像被一个不明物堵住了喉咙,面颊有些发红,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张警官用同样的声调接着说:“这是一宗凶手案,你知道知情不报和包庇犯罪是什么罪过吗?” 服务生彻底低下头,一言不发。 柳飞云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千万别做傻事,其实很多情况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 说完,柳飞云离开了房间,对于问话,张警官比自己更有经验。他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与一位工作人员闲谈。大约十五分钟后,张警官从房间里走出来,柳飞云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离开健身中心,张警官坐在警车里说:“幸亏那个服务生还算是老实本分之人,否则的话恐怕得审讯一夜。” 柳飞云点头同意,他此时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就在这时,张警官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警员的调查结果,Johnson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林泉的亲戚,注册资金是现金而非实物。 张警官说:“看来可以结案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柳飞云说:“行凶的过程我还差一个环节没想清楚,不过答案就在别墅里。” 警车一路向别墅方向驶去。 第三十四章 夜宵 李晓峰茫然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很想给柳飞云去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这仅仅是个念头,柳飞云在办正事,他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刻打扰他。时钟响起了清脆的报时声,李晓峰的肚子也咕咕乱叫,他拿起杯子猛灌了两口茶水,凉茶下肚后他反而觉得更饿了。现在得找点吃的,否则还会出第三条人命。李晓峰从沙发上站起来,眼前金光闪耀,他弯腰扶着茶几,几分钟后才恢复过来。 李晓峰走进厨房,刚探进头就感到浑身酥软,他闻到一股久违的味道,李晓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厨房里有肉香,是红烧肉。该吃夜宵了,蒋师傅想得太周到了,李晓峰的腿轻快了许多。 回到大厅,李晓峰对警员说夜宵吃红烧肉,那位警员无动于衷地点点头。叫白秀清吃饭?他看看蒋师傅的房门,算了吧,白秀清自打回到别墅后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两次,就算是怀孕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知道医生对他做了些什么。警方只让他一个人做身体检查,难道已经认定他就是凶手?奇怪了,嫌疑犯还要做身体检查,可能用了测谎仪,听说现在都用高科技办案了,白秀清也许说实话了,也许报废了几台测谎仪。 蒋师傅将菜品逐个摆在餐桌上,过了一会儿,林梅从二楼走下来。“你老公怎么没下来。”李晓峰边吃边问。 “他在房间里睡觉呢,马上下来。”林梅说。 “也是,除了睡觉还能干些什么。”李晓峰抱怨地说。他用眼角看了看相隔不远的警员,然后神神秘秘地低声对林梅说,“警方找到凶手了。” 林梅很惊讶,她小声问:“柳飞云给你打电话了?” 李晓峰摇摇头,说:“这事明摆着,就是猜也能猜出来。”他把白秀清与段新宇联手作案的推断告诉了林梅,为了使她相信,他将白秀清迫于压力崩溃以及单独去做身体检查的事一股脑地说了一遍,林梅在旁边不住地点头。 “你讲的虽然合情合理,但破案需要证据。”林梅说。 “张警官办事太拖沓,要是换作我,先审他们一夜,如果这俩人不说实话,换人接着审,我就不信他们不招。”李晓峰说。 “你要审谁呀,这么凶。”林泉笑呵呵地坐在餐桌前。 “我刚才和你老婆讨论如何惩办凶手呢,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赶快吃饭吧。”李晓峰热情地将盘子推到林泉的面前,他很愿意与这对夫妇相处,在这栋别墅里,他们是李晓峰唯一的听众。 林梅说:“柳飞云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算了吧,我要是打电话他保准劈头盖脸地骂我一顿。”李晓峰忽然一顿,说,“注意了,凶手下来了。” 段新宇走到餐桌前,莫名其妙地问:“怎么都不说话了,见到鬼了?” 李晓峰问他:“张助理呢?” “他在上面洗澡呢。”段新宇心不在焉地看着院外。 李晓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看见院门被打开了,两辆警车直接开了进来。终于回来了,李晓峰猛然站了起来,眼泪差点滚下来。 随着张警官与柳飞云先后走进大厅,沉闷的别墅里顿时充满了活力。警车的灯光将漆黑的院子照亮,李晓峰甚至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瞬,终于可以回家了。 柳飞云含笑对大家说:“让各位久等了。”李晓峰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他和张警官显然已经掌握了真相。 张警官问蒋师傅在哪里。李晓峰说他在厨房里。两个人随即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他们与蒋师傅一起走出来,李晓峰估计他们有过一番对话,从蒋师傅的表情上看,刚才的问话可能非常关键。 三个人走到餐桌前,张警官对那位警员说:“我们去库房,你把其他两个人叫出来。”柳飞云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说:“我刚好饿了,等会和你们一起吃夜宵。” 蒋师傅打开库房的大门,说:“我可没有那扇铁门的钥匙,柳先生知道这事。” “我已经在会议中心拿到了备用钥匙,您老就在外面等会吧。”张警官说完就走进库房,柳飞云和两名警员拿着手电跟了进去。 张警官走到有些变形的铁门前,他插入钥匙,拧动门锁,自言自语地说:“希望能够打开这扇门。” “砰”的一声,门被拉开了,张警官笑着说:“我们看看这后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两道手电光几乎同时射进门内,柳飞云一个箭步跃进了这个神秘的房间。 房间很小,阴冷潮湿,除了两件破旧的衣服外空无一物,柳飞云扶着坚硬的水泥墙思索着,一个普通的房间为什么要安装一扇坚固的铁门?两名警员敲击着墙面,清脆的声音很快就终止了。柳飞云摇摇头,说:“看来我算白忙乎了。”张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同警员一起出去了。 四个人回到仓库门口,蒋师傅急切地问:“铁门里有什么?” 柳飞云笑着说:“只有两件衣服。” 所有的客人都聚在餐桌前,面对一桌子丰盛的夜宵,他们食欲全无。柳飞云让李晓峰去厨房煮咖啡,自己毫不客气地拿起碗筷,旁若无人地大吃起来,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张警官与他的同事说了几句话后,也走了过来,坐在柳飞云的对面。李晓峰给他们倒了两杯咖啡,然后乖乖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个场面很奇特,七个人盯着一个人吃饭,观者很耐心,食者很享受。 白秀清终于忍不住了,他干咳了两声,说:“你别光顾吃呀,这案子到底该如何了断?” 柳飞云猛然抬起头,一脸惊讶地说:“别等我呀,张警官会做结案陈述的。” 张警官说:“还是由你先说吧。” “好。”柳飞云放下餐具,用面巾擦了擦嘴,说,“我现在告诉大家真相。” 第三十五章 真相 柳飞云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坦率讲,这是一个设计缜密的谋杀计划。一个人居然在完全封闭的房间内凭空消失,而他的尸体却在第二天出现在离别墅很远的山腰上,这种令人费解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他的尸体竟然出现在我房间的衣柜里。我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委,甚至我曾宁愿相信眼前的景象是一个非自然现象,当然这仅仅只是个想法,我被当事人的障眼法所蒙蔽,那么这桩离奇的谋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我们看到Johnson在房间里消失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密道,这栋别墅里一定有条秘密通道,虽然搞不清Johnson的意图,但他肯定他是通过密道离开了房间,所以我动员大家寻找这条隐秘的通道,后来我们在走廊里终于发现了这条消防通道,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条通道的出口就在一楼大厅,从Johnson回房间到打开通道门的这段时间内大厅里一直有人,通道内也很狭窄,并没有可能藏匿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条消防通道不是Johnson离开的路径,我们选错了方向。当天晚上在大家休息后,我和李晓峰去了一趟院内的库房,那里是我们唯一没去过的地方,我在地下室里看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地下室里竟然有一扇铁门,很奇怪的事情。后来李晓峰有一个设想,他认为别墅里还有条密道,这条密道与地下室相连,Johnson是通过这条密道在两地间游走,他的目的是杀害曾经与他有过节的人,这些人是白秀清、李晓峰以及我本人。由于突降暴雨,他临时调整了行凶计划,当他在第二天下午走出密道准备实施计划的时候无意中被小贾看到了,于是Johnson当机立断杀害了目击者小贾,将小贾的尸体藏在密道中。我认为李晓峰的推断至少在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因此我再次动员大家打开这条密道,房间里我们找不到密道的出口,所以地下室的那扇铁门成了唯一的希望,我们用尽了办法还是没能打开那扇门,当时别墅里忽然有了变故,白秀清发现了小贾的尸体,我们只好无功而返,那扇铁门成了一桩悬案,其实我很想打开它,不过大家似乎都失去了兴趣,我也就不好强求了。刚才我与张警官返回别墅时在会议中心取到了备用钥匙,我们打开了那扇门,里面并没有所谓的密道,显然这个方向又是错误的。我还曾考虑过别墅里可能藏匿着另一个凶手,他提前潜入,在晚上适当的时机杀害Johnson,然后他与我们中的某个人在午夜将被害人的尸体抬出了别墅,抛尸完毕后那个藏匿的凶手并没有返回,而是直接下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可以讲通了,比如Johnson的手机铃声,我拨通电话时他们正在搬运尸体,铃声一响,他们返回原处,而手机却不慎掉到走廊里,还有小贾的死亡,他们搬运尸体被小贾看到了,所以其中一个凶手被迫将其灭口。然而张警官否定了这个推断,根据蒋师傅的口述,在我们到达别墅前,他和小贾至少有一个人坐在大厅里,而且院门一直是锁着的,外人进入别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至此为止,密道、铁门以及隐藏的凶手都已经排除掉了,目前只剩下唯一的可能了,确切地说,应该是最后的答案。” 柳飞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微探身子,柳飞云的话就像画面一样在他们的眼前一幕幕地再现,仿佛他们又回到两天前。白秀清又忍不住地问道:“最后的答案是什么?” “凶手在我们中间,此刻他就坐在餐桌前。”柳飞云淡淡地说。 柳飞云的话比昨天的雷声更具震撼力,大厅里顿时哗然一片,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沉默无语。 柳飞云慢悠悠地说道:“这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但倘若仔细地回想一下,还是能找到一些相关的线索。关于院子里的大门,当我们第一天进入别墅后蒋师傅立即将院门锁上,而第三天张警官却直接推开了院门,根据蒋师傅的叙述,他在警方到来前并没有打开那扇栅栏门,现在的问题是:谁打开了门?大门的钥匙在蒋师傅的外衣口袋里,而他的外衣曾挂在书房的衣架上,要打开院门必须先到书房拿到钥匙,然后从窗户跳到院里,这是唯一的路径。请诸位回想一下,谁在第一天单独进过书房?有两个人,是白秀清和段新宇。在Johnson神秘的消失前,我、李晓峰、张助理以及林泉夫妇都在一楼大厅,我们没有作案时间,二楼只有白秀清和段新宇在房间里,段新宇一直在睡觉,这一点白秀清可以证明,也就是说在案发时,二楼唯一清醒并且有充足作案时间的人只有白秀清。今早我们在抛尸现场发现了白秀清的衬衫扣子,这无疑是铁的证据。所以我认为作案过程是:白秀清首先在暗中打开院门,这是他提前设计的移尸路线,随后他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杀害了Johnson,把他的尸体拖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藏匿于床下,那时段新宇仍在睡觉,午夜时分他把尸体拖到抛尸现场,然后将其抛于山下,在这个过程中有了些意外,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的电话,于是被迫回到了房间,慌乱中手机掉在走廊里。诸位可能还记得发现手机的时候白秀清并没有出现,可以想象他当时一定是在床上佯装睡眠。当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后,白秀清故技重施,也许是出于紧张,他在现场遗留下了重要的罪证。这就是作案的全过程,白秀清就是凶手。” 大厅里鸦雀无声,除了张警官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白秀清,坐在他旁边的人微微挪开了身体,像是躲避一个麻风病人。 白秀清脸色惨白,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猛然站起来,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喊道:“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不是凶手,凶手不是我。” 一位身材魁梧的警员及时走了过来,很费力地将他按到坐位上,白秀清的手像上满发条一样到处乱抓。 “老白,你少安毋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柳飞云接着说道,“当所有不利的因素都指向白秀清时,我却有了不同的想法。假如我是凶手,我决不会选择这个时机杀害Johnson,当时只有白秀清和段新宇在二楼,警方一定会认定凶手就在他俩人之间,或者是他们联手作案,我想没有一个嫌疑人会不顾风险与后果选择顶风作案。另外还有些细节无法解释,比如白秀清是在会议中心见到我之后才临时调换的住处,他原本住在2号别墅,这一点张警官已经在接待人员那里得到了证实。还有,倘若Johnson下午没有醉酒,那么他晚上应该在大厅里与我谈将来的合作事宜,白秀清完全没有机会下手。最后一点,他和段新宇回到房间后,假如后者没有睡觉,白秀清即便能找个借口离开房间,他也不可能将Johnson的尸体拖入床下。假设这个推断成立,那么在别墅里一定还有白秀清的同伙,他们是谁呢?显然是张助理和段新宇,张助理的任务是将Johnson灌醉,给白秀清创造机会,段新宇则是与白秀清携手作案,如果他们三人在暗中联手,整个案件就可以说通了。不过,这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他们的作案意图太过明显,只要警方稍一调查就可以锁定嫌疑人员,他们精心设计的Johnson醉酒、开启院门以及藏尸床下完全经不住推敲,简直是作无用功。老实讲,在众目睽睽下杀害Johnson还不如选择在市内动手,比如Johnson的下班路上或许会更加稳妥。综上所述,我认为白秀清是凶手的推断不符合常理,至少还存在其他可能性。” 白秀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他顺手拿起一张别人用过的餐巾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其他人似乎又紧张起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柳飞云,不知道他下面要说些什么。张警官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柳飞云的陈述。 “从表面上看,认识Johnson的人只有白秀清和张助理两个人,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我与张警官下午做了一些背景调查,其结果令人意外,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相当隐秘,我们几乎与真相擦肩而过。诸位的工作场所我们都逐个拜访过了,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我甚至一度相信在座的各位与Johnson并不相识。”柳飞云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很幸运,在Johnson的宿舍里我找到一张会员卡,正是这张小小的卡片改变了全局。我按图索骥找到了该会员单位——红酒俱乐部,那里是Johnson经常光顾的地方,于是我请俱乐部经理看了诸位的照片,他当即认出了其中的一个,这个人曾在几个月前在俱乐部里与Johnson吵了一架,然后负气而去。” 柳飞云顿了一下说:“这个人就是段新宇。” 段新宇心平气和地说:“不错,这个人是我,我们之间确实存在一些小矛盾,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就是杀害Johnson的凶手。” 柳飞云盯着他的眼睛说:“第一天当Johnson喝完酒回到别墅大厅时,你恰好进了厨房,你显然不想让Johnson看到你,我没说错吧。” 段新宇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说:“你说对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为了避免尴尬,我只能选择回避。” 柳飞云笑着说:“能讲讲你与Johnson的矛盾吗?” “个人隐私,无可奉告。”段新宇脸色铁青地说。 “我一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不过这一次例外,你既然不愿说,那只好由我代劳了。”柳飞云看着段新宇,语气凝重地说,“我下午曾问过你的搭档谭先生你离异的真实原因,谭先生的回答很模糊,他说你前妻太出众了,我当时只是随便问问,并未想到这件事会与Johnson有关联。随后我找到了Johnson生前的同事小赵,小赵告诉我Johnson身边的女友众多,并且他本人比较喜新厌旧。坦率讲,这两件事似乎根本没有因果关系,但联想到你与Johnson的争执,我只能将它看作是一个潜在的线索,于是我拜访了你的前妻,当我拿出Johnson的相片时,她表示并不知道此人,然而她的表情却告诉我她认识Johnson,当然这只是推断而已,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俩之间的关系。在晚些时候我和张警官拿到了Johnson的私人电脑,另人吃惊的是开启电脑的密码竟然是你前妻的楼牌号,或许这也只是个巧合,不过我们在电脑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是Johnson今年春节后赴美述职期间的留念,为Johnson拍照的是一位女士,通过警方的技术鉴定,那位女士正是你的前妻,这恐怕不能说是巧合吧?经过警方的调查,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离异,也就是说,由于Johnson的出现迫使你们感情破裂,你就为了这件事与Johnson发生了争执,我说得没错吧。这是你的作案动机。” 段新宇的身子微微一震,但他的声调依然平稳:“离异的原因属实,不过我们之间只是存在矛盾,你不能说我因此杀害了Johnson。”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谋杀计划,参与者不止一人。”柳飞云没有回答段新宇的质疑,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林泉夫妇是你的同伙。” “什么?”李晓峰失声道,“是你搞错了吧。” 林梅朝柳飞云笑了笑,说:“怎么会怀疑到我呢?” “我当然不想怀疑你,但我们必须尊重事实。”柳飞云朝林梅点点头,像是在表示歉意,“张警官调出了Johnson的通讯记录,对一些频繁拨叫的号码进行了排查,其中有一个电话很奇怪,被叫方是一家小型广告公司,Johnson的业务伙伴大多是世界一流的企业,他怎会与一家小公司保持密切的联系呢?于是我们立即赶到这家公司,办公室里没有人,据物业负责人介绍,这家广告公司平时没人坐班,营业执照上面的注册人也并非在座各位,就在调查工作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忽然有了新的发现,我在文件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公司,它们似乎都是Johnson的合作单位,为了保险起见我与Johnson的同事通了电话,对方告诉我这些外资企业原本都是Johnson那家公司的客户,但从今年开始他们不是减少了广告订单就是取消了合作关系。至此,我有了一个推测,这家广告公司一定是Johnson开办的,他利用职务之便在暗中丰满自己的羽翼。随后我们找到了这家公司的制作场地,从摄影师那里证实了我的推测,但仅此而已,摄影师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调查取证工作再一次陷入了困境。如果不是在电脑里发现了那张图片,我们很可能会无功而返。”柳飞云看着李晓峰说,“那张图片是林梅的健身房,拍摄是免费的,健身房的领班对摄影师说他们的老板在生意上有来往,也就是说林梅早就认识Johnson,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 柳飞云看着林梅,说:“我想你在近期与Johnson合资开办了广告公司,其中包括健身房的项目,为了掩饰Johnson的身份,故而没有在营业执照上登记Johnson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林泉的一位远亲,我相信你们之间会有一份内部协议。张警官查过工商所的记录,该公司是现金注册,注册金与Johnson银行账户近期取走的数目相符,Johnson从豪宅搬到单身宿舍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在这次生意合作中有一个致命的隐患:Johnson投入了大笔的资金,然而他并不是法人代表,按照正常的商业流程,他无法任意支配银行账户里的资金。换句话说,假如合作愉快,你们之间万事亨通,假如双方出现了分歧甚至争执,Johnson则很难全身而退。我猜想你与Johnson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也许是由于健身房那个项目经营惨淡,也许是因为分红比例的意见向左,总之,那四百万的现金是问题的焦点,同时也是这件事的导火索。” 林梅握住丈夫的手,说:“你的意思是说那四百万是我杀人的动机?这些完全是你的推测。” “很多事情都是由推测演变而来的。”柳飞云毫不在意林梅的反击,他笑着说,“仅凭你们三位还不能完成这个计划,另外还有一个人执行了最为关键的环节,如果缺少他,一切均是空谈。” 柳飞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说:“这个人是张助理。” “为什么是我?”张助理立刻怒冲冲地回应。 “为什么不是你?”柳飞云反问道,“发现Johnson被害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Johnson是外企高管,他的特别助理居然没有在广告行业中干过一天,这件事似乎不合常理吧。我看了你的简历,你去Johnson公司上班前有一年多的时间在待业,我很好奇你在这段时间内究竟在做什么。” 张助理有些讥讽地说:“我待业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不愿过问别人的私事,不过这件事却非问不可。”柳飞云说,“张警官已经联系了你的老家,待业的这段时间你本人一直居住在本地,与简历上的内容不符。” 张助理睁大了眼睛,一时语塞。 “还是由我来替你说吧。”柳飞云面带微笑说,“这段时间你在林梅的健身房上班,是一位得到老板器重的老员工,接待那位摄影师的人就是你,当时大家都叫你张领班,我没说错吧。你当然可以否认,不过可以指认你的人很多。” 张助理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林梅,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 柳飞云接着说:“为了能够更好的劫取企业的资源,Johnson的身边必须有一名信得过的帮手,作为合作方的林梅自然想到了她身边的人,于是张助理顺理成章地成为了Johnson的特别助理,帮助Johnson处理一些敏感的事务,起到了掩人耳目的作用。然而美好的蜜月期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Johnson与林梅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Johnson即将辞退张助理就是最好的说明,Johnson已经决定摊牌,可惜他对形势估计错误,过于乐观地认为通过沟通可以解决争端,他万没想到你们做出了另外一个决定。” “全都是你的想象,毫无意义。”林泉脸愤怒地站了起来,“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段新宇,计划又从何谈起!” “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你们所经营的企业毫无关联,社交圈的层面也不一样,究竟是何种的平台可以促使你们相识呢?”柳飞云自问自答地说,“其实答案显而易见,这个平台就是林梅的健身房。段新宇喜欢打羽毛球,而健身房里恰好有两块很好的球场,据我们了解Johnson也偶尔打球,林梅就是这样认识他们的,当然时间上有先后。这些并不是我的想象,健身房里的服务员在两个小时前向张警官交代了一切。段新宇离异期间在健身房中偶遇了Johnson,他向林梅询问对方的情况,当时林梅老板与Johnson已经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偶然成了必然,你们的谋划想必就是在健身房内完成的。” 林梅笑盈盈地说:“你这两天也住在别墅里,你认为我们是如何谋害Johnson的?” “这是问题的重点,我曾尝试过不同的设想,其结果总是差之千里,你们的计划相当周密,不过还是存在着一些细微的漏洞。”柳飞云说,“计划的第一步是将Johnson灌醉,这样可以避免被害人的过度反抗。这个关键环节自然是由张助理来完成,当然他也很好地达成了任务。至于张助理使用了何种方法,是不是在威士忌中兑入了其他酒品,只有他自己知道喽。当天下午Johnson希望与我谈论合作的可能性,但我还未到别墅他却先喝多了,这件事似乎有些不正常,至少不符合Johnson的身份。” 张助理说:“是我把Johnson扶上了楼,你认为凶手是我?” 柳飞云并没解释张助理的质疑,他继续说道:“计划的第二步是移尸的通道,段新宇在书房拿到了蒋师傅外衣兜里的钥匙,然后他从窗户跳出打开了院门,事毕后他原路返回若无其事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这个方案的确很妙。” “你的想法也很妙。”段新宇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蒋师傅会将外衣挂到书房里?如果拿不到院门钥匙,我们如何移尸?” “从表面看似乎不合逻辑,事实上这个答案我是在最后一刻才解开的。”柳飞云耐心地解释道,“蒋师傅将外衣挂在书房是个习惯性动作,只有熟客才会了解,这是关键点。我们刚到别墅时,蒋师傅出来迎接,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你的身上,为什么呢?除非你们认识。刚才我与张警官在厨房里就这个细节特意询问了他,蒋师傅说他觉得你有些眼熟,好像来过此地,于是我立即联想到上周的房地产会议,据蒋师傅回忆当天会后来了几位客人,有四位住了一晚,其他人离开了别墅,由于客人太多,蒋师傅没有记清离去客人的相貌。为了证明我们的推测,张警官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会议中心的接待人员辨认,就在不久前我们得到了对方的回复,他们证明你上周来过别墅,而且你在会议中心登记的是假名!你上周来过现场,所有的谋杀细节都是你一手制定的。对此你有什么说法?” 段新宇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他直勾勾地盯着柳飞云,站在餐桌旁的警员立即走到他的身后。 林梅对柳飞云说:“你认定我们四个人是凶手,可是当Johnson失踪的时候只有段新宇在二楼,而且白秀清恰好也在房间里,请问他是如何作案的?再有我和林泉以及张助理一直在楼下,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这就是密室之谜。”柳飞云说,“你们设计得相当巧妙,几乎蒙骗了所有人,我曾怀疑别墅里藏有密道,事实证明那是一个错误的方向。按照正常的逻辑,1号房间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事实上第一现场却在走廊,Johnson还没有进入房间就已经被害了,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伪装。” 柳飞云平静地说出了真相:“Johnson酒醉后,张助理扶他上楼,当时林泉夫妇跟着他俩的后面,其理由是将旅行包放回房间。随后二楼传来了两个方向的关门声,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其实关门声只是一个障眼法,Johnson就是在那个时段被害的,事后你们将他的尸体藏到了段新宇的房间内。为什么要选择他的房间?因为按照计划,段新宇即将回到4号房间,你们要给我一种假象——段新宇一直在房间里,Johnson不可能躲在那里,事实证明你们的策略起到了效果,在后面寻找Johnson的过程中我确实忽略了4号房间。这里我们可以做个假设,如果当时我在第一时间找到了Johnson的尸体,那么揭示真相就不必等到现在了。” 张助理立刻反击道:“这绝对不是事实!我扶Johnson进了房间,他还在卫生间里吐了,后来你和李晓峰还与他对过几句话,别忘了,当时我和林泉夫妇却在一楼大厅,这一点你如何解释?” “这是最绝妙的一环,你们的设计很具想象力。”柳飞云说,“那个声音并不是Johnson发出的,而是你,张助理!” 张助理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柳飞云。 “我在会议中心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你说话的声调与Johnson一样怪怪的,现在想想也不算奇怪,你其实在模仿Johnson的语音语调,时间一长,你在无意中就会流露出他的声调。”柳飞云把话题转回到案子上,“你与林泉夫妇处理完Johnson的尸体后,你回到1号房间打开了卫生间的窗户,然后你下楼叫我,我和李晓峰立即离开了大厅。这时候出现了两个细节,显然是经过设计的。首先,段新宇从厨房里拿出一打啤酒邀请白秀清共饮,其用意在于引开白秀清,方便张助理的行动;其次,在我与李晓峰上楼的时候碰上了正往下走的林泉夫妇,林泉很客气地与我聊了两句,目的是拖延我去1号房间的时间。” “为什么会出现这两个细节呢?”柳飞云说,“因为此刻张助理很忙,他在院子里顺着铁架子爬上了二楼,从打开的窗户中钻进了1号房间,然后他学着Johnson的声调对我说了两句话,让我认为Johnson还在房间里,我记得当时敲了几下门才传来Johnson的声音,那是由于张助理刚刚爬进房间。我和李晓峰返回大厅的时候,你在门口擦鞋,时间掌握得很好,因为从房间里爬下来更为容易,当然如果你不能及时赶到或者蒋师傅从厨房里出来也无所谓,你完全可以说去院子里散步了,没有人能想到你在几分钟前所做的事情。” 柳飞云顿了一下说:“这个情景并不是我凭空想象,第二天我们吃完早餐后,李晓峰去林梅房间里拿吹风机,而我却失踪了一会儿,那段时间我去哪了?我从2号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顺着铁架子爬到了院子里,然后从大门走了回来,非常顺利。这一趟证明了我的推测可以成立,只不过当时没有其它的证据,所以我并没有声张。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密室现象的由来,当我们走进1号房间时,门窗都是反锁的,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场面,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很简单,我和李晓峰还在房间里发呆的时候,张助理抢先进了卫生间,在第一时间把那扇窗户关上,从而创造了‘完美的密室’,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从卫生间里出入的原因。计划的确很完美,不过还是存在一点漏洞,那就是Johnson的呕吐物,他既然没有进过房间,那么呕吐物从何而来?当然是张助理用手指扣嗓的结果,因为房间里没有酒味。总体来说制造密室只是你们的障眼法,真正的谋杀实际已经完成。” 柳飞云故意停下来等待着对方的质疑,然而张助理却异常地安静,于是,柳飞云接着说道:“在我们寻找Johnson的过程中出了些意外,我和林泉走进贵宾室时,林梅在走廊里发出了惊叫,什么事会令林梅如此的惊恐?答案只有一个:她看到了Johnson。林泉夫妇和张助理毕竟不是杀手,Johnson恢复知觉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4号房间,跟在后面的段新宇解决了这次突发事件,不过在床下遗留了Johnson的呕吐物。这段插曲刚刚结束,后面的意外就接踵而来,回到房间后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的电话,铃声在走廊里响起,那时你们正在移尸,铃声使你们被迫返回了房间,仓促之间丢掉了手机。后来我去了书房,我在睡梦中听到的‘嘎嘎’声其实就是你们打开院门的声音,黑暗中与我对峙的人应该就是林泉。我相信抛尸的过程是由林泉夫妇完成的,因为当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而林泉在当晚恰好换了件衣服,毕竟是短期旅行,按照常理他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到包里似乎更为合理,林泉却将衣服挂在窗台上,这说明他的衣服曾经被雨淋湿。” 柳飞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林泉,继续说:“段新宇在此期间一直留在房间里,因为屋内还有白秀清,当张警官在4号房间发现Johnson的痕迹时,我反而更加困惑了,白秀清不可能是段新宇的同伙,可是他当时在干什么?难道搬运尸体的声响还不足以将他吵醒?我们在段新宇的合伙人那里得到答案,他的合伙人说段新宇近期时常失眠,经常会服用一些助眠的药品,根据这个线索,张警官立刻决定让白秀清做一次深度检查,结果在他的胃里发现了少量辅助睡眠的药品,我想能让白秀清酣睡到天亮的人非段新宇莫属了,抛尸现场的扣子就是在这个时间从白秀清的衣服上取下来的,你们想得很周到,能利用的条件都用到了。” “小贾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我曾说过小贾的房间很特殊,在娱乐室的门口可以同时看到楼上和楼下,然而我只说对了一半,娱乐室的特殊性在于从房间里可以轻易地看到院门,也就是说小贾在无意中看到了移尸的过程!出于好奇,小贾走出房间想一看究竟,我在二楼看到了院子里的小贾,不过我误以为他是Johnson,当我叫上其他人冲向楼下的时候,小贾已经进了卫生间,我估计他那时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小贾对我们解释说他在洗澡,但他手里被雨淋湿的衣服已说明了一切,我想这个细节也被段新宇和林泉发现了。后来我和李晓峰去了库房,小贾一直在房间里看着我们,也许就在那个时刻他认定了我与林泉并非同路之人。这里有个细节需要补充,你们中的某位在我去库房的时候取走了Johnson的手机,我想他的手机里绝不会有各位的通话信息,不过出于谨慎,销毁手机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我们把话题回到小贾身上,事后我找过他,想问出当时的情况,小贾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能讲出实情,不过倘若林梅没有出现,我想小贾一定会告诉我真相,或许他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当然小贾也做过尝试,他曾敲过我的房间门,不幸的是这一举动被你们发现,于是将其灭口的计划就此诞生了。那张纸条就是出自小贾之手,他约我2:00在书房见面,很遗憾我晚了一步,你们将小贾的尸体放到了我的房间里,目的就是转移警方的注意力。由于是节外生枝,你们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出现了漏洞,破绽就在小贾的尸体上,当时谁也不可能单独接近尸体,所以你们拔掉了保险丝,林梅故意划伤手,你们名正言顺地回到二楼,处理掉小贾身上遗留的痕迹。” “这就是你们作案的全部过程。”柳飞云长舒了一口气,说,“你们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我缺乏必要的证据,刚才陈述的内容大多是出自于想象。你们错了,张警官已经掌握了罪证,下午警方对你们的随身物品进行了检查,林梅的包里有一把便携式剪刀,剪刀上有纤维的痕迹,在这之前警方用抽水机在3号房间的马桶里发现了微小的绳头,其成分与剪刀上的纤维相符,绳头的尺寸与Johnson脖子上的痕迹相符,显然这是凶器的残留物,你的销毁行为不够彻底。至于屋顶的绳子,我估计是你们在销毁凶器的过程中突然想到,所以屋顶只发现了半根绳子。林泉的钥匙包里有个指甲刀,上面居然有小贾的肉皮,很明显你在昨天晚上挪动了小贾的尸体,剪掉了他的指甲,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小贾的指甲里藏有秘密,在你们害死他的过程中小贾的手抓到了某个人,你们担心警方的侦破能力,所以只好采取下策。被抓的人是段新宇,部位是手背,他对李晓峰说是自己挠红的,我想警方会鉴定出这是不是真话。” 柳飞云完成了陈述,他看着坐在旁边的四个人,段新宇依然瞪着自己,林梅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林泉和张助理一直低着头。张警官做了一个手势,几名警员走过来将他们带出了别墅。 “我也只能做到这步了,让他们认罪伏法就是你们的事了。”柳飞云笑着对张警官说。 “这一次多谢你的帮助。”张警官说。 “你客气了。很多关键环节都是出自于你的提醒。”柳飞云摆摆手,说,“我有个要求。” “请讲。” 柳飞云说:“我们三个能不能搭你的顺风车下山,我可不想再住这里了。” 张警官一笑,说:“你的要求可以得到满足。” 院子里的车子纷纷启动,柳飞云、李晓峰以及白秀清与蒋师傅告别后,坐着警车离开了别墅。 尾声 别墅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蒋师傅关上院门慢腾腾地回到大厅,他先去了二楼,锁上所有的房门,这一次他很小心,别墅里只有他独自一人,绝不能再出意外了。客房里很凌乱,现在他可不想收拾,反正有的是时间。会馆来过电话,他们说要派个人上来陪自己,算了吧,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在别墅里,来个人反倒不方便了。其他的工作人员总说自己胆子大,敢单独住在山顶上,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世界上没有鬼,鬼只在人的心中。 蒋师傅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头顶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脚底下的地毯“沙沙”作响。他顺着楼梯走下来,这时一阵风将院门吹开了一条缝,一把藤椅倒在地上,蒋师傅没有在意,他早已习惯了各种古怪的声音。 他把沙发上的杂志放回到架子上,然后走餐桌前,将上面的杯子收到厨房里,忙乎了一阵后他走进隔壁的卫生间,用毛巾擦了擦脸,镜中的自己仿佛苍老了许多,这两天缺乏休息睡眠,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书房是蒋师傅最喜欢的地方,不过今晚他没有看书,他将桌上倒扣的《世界侦探小说精选》插进书架,然后他转进里屋,从一本书里拿出一个金属条放进兜里,随后他关掉房间灯,返回大厅。 风越来越大,院门完全敞开了,不会有人进来吧? 蒋师傅回到卧室里拿出手电,缓缓地走出大厅,他在院中央站了一会,用手电照了照四周,没发现异常情况。 他并没有关上院门,而是走到库房前,随后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库房里很暗,他小心地顺着楼梯到达地下室,在楼梯口处他再一次停下来,微弱的手电光柱在每个角落都停留了片刻,最后定格在那扇铁门上。 铁门已经有些变形,蒋师傅叹了口气,然后从兜里拿出那块金属条,熟练地插进钥匙孔,“砰”的一声,铁门被打开了,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铁门里传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没过多会,蒋师傅由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他走到对面的架子旁,打开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已经开封的玻璃瓶,事毕,他返回到院子里。 山风将院内的桌椅吹得东倒西歪,蒋师傅扣紧风衣径直走向别墅前的那条土路,他的步伐很稳健,腰似乎也挺直了许多,他并不着急,慢慢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蒋师傅终于停下了脚步,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面前是一片寂静的2号别墅。 ——本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